正月十五,洛阳城万民观灯。中宗顽心大盛,带了韦后、公主和一帮宫女微服出宫去看了一夜的灯。走到黑灯瞎火之处,不少宫女趁机逃跑,一去不复返。
韦后的老妈当年估计已有六十多了,中宗做媒,硬要御史大夫窦从一娶了她,来一个少夫老妻配。迎娶时,中宗还非要让这老太婆打扮得花枝招展。
把这样一个皇帝拥立上台,也算是瞎了眼,拥立之臣先后都遭到报应。
最先倒霉的,是那个把中宗抱上马去参加政变的驸马王同皎。事情起于他交友不慎。少府监丞宋之问和弟弟宋之逊都因依附二张而被贬到岭南,两人在神龙二年(706年)二月逃回了东都,藏在朋友王同皎家。
王同皎对武三思和韦后的所为恨之入骨,只要和亲随一提起这事,都要咬牙切齿。
宋之逊在帘后听到这些话,就密遣儿子和外甥去武三思那里告发,想以此来自赎。武三思想就唆使他们上书,告王同皎与洛阳人张仲之、祖延庆和武当丞周憬等潜结壮士,谋杀三思,而后想勒兵进宫,废掉皇后。
史上卖友的人固然是不少,但像宋之逊这样无耻之极的,实为罕见!
中宗见自己的女婿想造反,很吃惊,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监察御史姚绍之审问此案,又命杨再思、李峤、韦巨源监审。
在堂上,张仲之历数武三思的罪状,连韦后也一起骂。杨再思、韦巨源假装打盹不听。李峤和姚绍之见越说越不堪了,就下令把他反绑起来送到狱中。张仲之仍然回头说个不止。姚绍之就命人用铁棍击之,打折了他的胳膊。张仲之大呼道:&ldo;吾死当讼汝于天!&rdo;
没过几天,王同皎等一干案犯被斩,家产籍没。惟有周憬在外地,闻讯后逃入比干庙中,慷慨说道:&ldo;比干古之忠臣,知吾此心!三思与皇后淫乱,倾危国家,当枭首都市,恨不及见耳!&rdo;说罢自刎而死。
事后,宋之问、宋之逊等都当上了京官,加朝散大夫。宋之问是初唐著名诗人,成就不小,然而这次卖友的勾当干得实在太离谱。他因此当了鸿胪主簿,&ldo;由是深为义士所讥&rdo;。后来他一直依附安乐公主。直至几经宦海沉浮后,才终于有所醒悟,但终因历史不清白而被唐玄宗赐死。
从这个月起,&ldo;五王&rdo;也开始倒霉。除了张柬之已回老家外,其余四人被武三思诋毁,都贬出为刺史。大概还没等他们走到地方,又被贬到更边远的州为刺史。到五月,武三思又指使人诬告&ldo;五王&rdo;与王同皎曾经共谋废皇后,五人遂再贬为边州司马,其中敬晖甚至被贬到了崖州(在今海南三亚),且都是员外官,长期留任。勋封也给夺了,再不是什么异姓王。
悲剧还没完‐‐人不死就不算完。武三思暗中令人写了一张传单,列了几条有关韦后的秽行,还写了请求废黜皇后的内容,然后把传单贴在天津桥。中宗得知后大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追查此事。李承嘉诬奏道:&ldo;敬晖、桓彦范、张柬之、袁恕己、崔玄暐使人为之,虽云废后,实谋大逆,请族诛之。&rdo;
武三思生怕这还搞不死五人,又唆使安乐公主去对中宗吹风,中宗当然相信,就命法司结案判刑。大理丞三原李朝隐不同意,上奏称:&ldo;敬晖等未经推鞫(审问),不可遽就诛夷。&rdo;大理丞裴谈则奏称:&ldo;敬晖等宜据诏书处斩、籍没,不应再加审问。&rdo;
最后中宗考虑到,对敬晖等曾经赐与铁券,许诺不死,于是就把敬晖流放到琼州,桓彦范到瀼州,张柬之到泷州,袁恕己到环州,崔玄暐到古州。他们的子弟年十六以上者,也都流放去岭南。
事到如今,他们不仅不是王,就连平民都不是了,是罪人。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很荒谬。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如何得罪了中宗?事情的内在原因,恐怕还是中宗还有一个心结‐‐一个皇子,做不成皇帝,却要靠几个大臣政变才推了上来。在&ldo;五王&rdo;面前,还曾表现过临阵的懦弱,丢死人了。这种自卑感挥之不去,不把五王搞得家败人亡,中宗是不会住手的。
压垮&ldo;五王&rdo;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是来自那个双重卧底崔湜。这家伙出卖了朋友也就罢了,还恨这些人不死,专门去说服武三思:&ldo;敬晖等将来若遇赦北归,终为后患,不如派使者矫诏杀之。&rdo;武三思问他谁可以担任使者,崔湜就推荐了大理正(官职名)周利用。
周利用原先曾为五王所厌恶,一度被贬为嘉州(今四川乐山)司马。武三思一听:这正是好人选!于是任命周利用代理右台侍御史,奉使岭南,带着假圣旨去处置五人。当周利用赶到岭南时,张柬之、崔玄暐已死在流放途中。
死了的就算万幸,活着的,则不能让你们好死。周利用在贵州处置桓彦范,令左右缚之,放倒在竹排上拖曳,直到肉被磨尽,露出骨头,才将他杖死。抓住敬晖之后,将其剐死。袁恕己平素服食丹药,周利用就硬逼着他喝有毒的野葛汁,喝下去好几升之后还未被毒死,但毒性发作难以忍受,疼得他用手扒土,把指甲都磨尽了。而后,周利用又命人捶杀之。
此外还有一个薛季昶此时正在昭州(今广西平乐县),他也是多次被贬,一直被贬为儋州(在今海南省)司马。还没等他从昭州前去上任时,就得知了&ldo;五王&rdo;全部死难的消息,他自知不免,于是置办棺椁,沐浴更衣,饮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