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分别的时日并不长,云依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他了。
“那,那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半晌,坐在床上的人问了一句。
云依往前挪了一点,离拂羽更近了些,对面的人抬起眼睛看他,就在那一瞬间,云依突然有些退却,他扪心自问,还要再伤害他一次吗?
正待他满赋纠结之时,府苑的门轻轻响了,是宣离回来了,正一步一步往寝殿过来。
脑海里有无数饱涨的念头,瞬间将他吞没了下去,那些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我们之前,一直相互心悦对方,你都忘了吗?”
他说的情深意切,门外的脚步随着这一声蓦地停下,连带屋里的人一同僵住了,拂羽定定的看着他,许久都未挤出一个字。
云依突然覆上他的手,将人轻轻往前拉了拉,“我一直不敢和你说,你要是忘了,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七千年的小毛孩子,在这夜色深深里,仿佛天地无灵般面不改色的说着甜言蜜语,可拙劣的情话也是情话,能将身在局中的人搅的眼耳闭塞,难以静心。
宣离站在府苑中央,他才刚刚踏进府门没几步,此刻却突然有了些无处可去之感。
果然是互相喜欢的吗?
他笑了一下,心里泛出一股苦水,也不知自己在苦什么。
云依听着殿外久久没有声音,一颗心放下来些,他将拂羽的手握在手里,继续柔柔的哄,不知是说给对面的人还是说给外面的人,但不是说给他自己:“我比你大些,你以前就叫我云依,我总要你叫哥哥你不肯,你喜欢带着我去摘桃园里的桃子,折腾百花仙子宫里的仙草,还拆了好几座仙府,我宫里还留着你之前穿的衣服,哪天给你带上来,怪我没保护好你,你可怨我?”
拂羽的脑子已经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砸昏了头,他僵硬的坐在原地,唇口张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都忘了,云依所说的这些他都忘了,可他又说的那么真,让他不由的想去相信。
“对了,这是你之前送我的东西,我一直戴着呢。”
那是一块青龙玉佩,一根红绳穿着,悬挂在云依的腰间,他将那玉佩翻过身来,上面清晰的刻着一个“羽”字。
拂羽盯着那块玉佩,倾身过去将玉佩握在手里,拇指轻轻摩挲过那个羽字,柔润的触感顺着他的指尖很快涌进心里,他似是突然与玉有了共鸣,脑中浮出很多陌生的场景,然而没等他细看,便又消失了。
殿外的脚步声复起,却不再朝着寝殿来,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云依的视听里,他在心底舒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拂羽的手,脸上的温柔也裂开些,露出一丝急切的不耐来。
一直沉默着的拂羽终于开了口,他视线胡乱的放在眼前的地面上,透过那拉的并不严实的床帏,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真的。”他从善如流的答道。
拂羽轻轻的点了点头,连着说了两个好。
“我知道了。”
“那你”云依有些迫切的问他,拖则生变,他怕一拖就来不及。
“我说,我知道了。”对面的人突然抬起头笑了,笑完又俏皮的歪了歪头,“还想要我说点什么吗?”
云依怔住了,就这么简单就相信了?
随即他自己也笑了,他可不就是这样简单的人吗?
“无事了,那你睡吧,我”他看了那床榻两眼,轻轻的,“我等你睡了就走,明日里再来看你。”
拂羽听着他的话顺从的躺下,云依替他盖了被子,然后看着人闭了眼睛,没多久,他就急匆匆的出了寝殿,而床上的人却根本没有睡着。
他翻了个身平躺着,手臂搭在眼睛上,半晌沉沉的笑了,笑的胸膛不住的起伏,而后鬓角便落下泪来。
无声的泪意积在四方的小空间里,濡湿了空气,后来人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宣离折了脚步,踏着茫茫月色往尘池去,他的衣衫上布满血灰,妖族和天界因此一战元气大伤,先前他不明白天君为何如此毫无预兆的出兵,直至他在战场上看见那条腾空而起的紫色灵囊蛇才知原来琼霁的天劫要来了。
宣离很意外,天君的成长速度似乎早就超出他的预料,他缺少的,也许只是几个更加得力的助手。
琼霁现形,而后群龙无首,妖族匆忙退兵,北境算是勉强捏在手里了,然而死伤无数,北境几乎又成了一片血地。
他心里记挂着殿里的小家伙,匆匆忙忙从北境赶回来,不想一进门就遇上这么一出,心里当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就像前脚满怀期待的订了亲,后脚被人告知对方其实已婚了。
尘池里的红莲生的茂盛,没了那折腾的活物,长得越发肆无忌惮了些,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池子,他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很凉,很适合去心火。
他将整个人都裹在了繁密的红莲中,细密的伤口在池水的浸润下缓缓修复,他低下头去看自己,不知不觉了,鬓间已满是白发了。
第14章
翌日一早,宣离从尘池回了寝殿,殿里的小家伙已经起来了,眼圈有些红,正认真的收拾自己的床铺。
听见脚步声,那人回过身来,见人是宣离,蓦然笑开了:“你回来了?”
“嗯。”宣离身上还是凉的,尘池黎明之前果然冷的很,许久都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