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一方屋子和一座神像聊寄思念,四万年,桑田沧海都足矣换过几轮
他将手里的帕子又湿了水,抬起拂羽的胳膊轻柔的擦拭着。
“你醒过来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找回记忆之后还没去过人间吧,听闻那里正值暮春,天气好得很,你不是最爱吃些甜食吗,人间的甜食最是丰富,你若是不喜欢外面的,我带你去尧川的皇宫里吃,你先前与我说,地府的那位仙君端正的很,我带你去看,此时想必地府的彼岸花也开了,火红繁盛,就生在黄泉边上,南海的桃花也应当开了,记得那儿的宫殿里我还偷偷藏了两坛桃花醉,不知你如今还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便带你去喝,瑶池盛会那杯酒,”他停下来,眨了几下眼睛略过去,“往后你想喝多少都有,你在龙宫种的山茶也都开了,我去看过了,开的很好,我很喜欢,待你醒过来,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再也不做这些无谓的事了,余生短暂,我想都和你在一起。”
“你听见了吗?”
床上的人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宣离叹了口气将方巾放回水里,他微微倾身替拂羽理了理衣衫,凑到人身前说:“没听见也没关系,等你醒了我再和你说一遍,累了那么久了,多睡睡也无妨。”
屋外日头正盛,坤沅站在廊下见人出来,行了一礼躬身说:“尊上,今日的卷文都已经送上来了,您现在看吗?”
宣离揉了揉眉心,他着实没心思去理这些事,可天君一日找不回来,天庭这些事就总要有人担着,总不能任由扔在那里,不闻不问吧,即便宣离要退出朝堂,也总要找了合适的人留下,才能合情合理的往后去,何况如今他将拂羽接回了上梧宫,外面早已物议沸腾了吧!
“看吧,送些水来,清水就好。”他嘱咐了一句往前殿去,刚进前殿,便见堂前坐着一位仙君,这位仙君宣离隐约有些印象,见过几面,今日突然到访倒让他有些意外。
那人见宣离过来赶忙往前走了几步朝人行礼:“参见帝君,不请自来,但愿没扰了尊上清净。”
宣离一时有些想不起眼前人的仙号,站在原地怔然片刻笑了一笑说:“嗯上了年岁记性不大好了,记不清仙家的名号了,还望仙家担待。”
小仙君倒是没什么惊讶,平和自然的躬了躬身:“小仙仙号善宁,尊上日理万机,此等小事无需放在心上。”
宣离坐下,指了位子示意人坐,坤沅端了两个杯盏进来,一看就是早知有人来了,宣离自打拂羽受伤之后脾气便不大好,时长冷言冷面的弄得底下的人也战战兢兢,坤沅作为仙侍之首,向来最会看眼色,如今恐怕是要登峰造极了。
待茶上好,宣离先开了口:“不知仙家今日过来,可有要事?”
善宁刚端起茶杯闻了个味儿就被上面问话,慌忙放下回道:“倒是没什么要事,只是,”他停下,从广袖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的方包,站起来朝宣离这边递了递,“前日里在老君处得了一包紫莲的瓣蕊,听老君说积蕴灵气最是上好,拂羽殿下灵气受损,想着或许有些用处,就送上来了。”
宣离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自己与这位小仙似乎无甚交集,紫莲瓣蕊如此珍贵的东西也肯拿出来,再者拂羽与天界怎么也算得上仇人,这小仙家不与众仙一起同仇敌忾,反倒跑到自己这里来献殷勤,背后有什么目的?
善宁见宣离不说话也不敢再隐瞒,低着头继续道:“善宁确是有事想求尊上,善宁成仙之前曾在京都西面的业峦山上修炼,中途遭遇杀身之祸,幸得当地的一位地仙相助,如今人界大乱,业峦山上妖孽横生,不久前无意得知了地仙的处境十分凶险,善宁想去帮一帮,但天界有天规在上,神仙不得无
故插手人界之事,所以想来求个令牌,善宁只想赶一赶附近的凶兽,不扰人界的安宁,不知尊上可否准允?”
宣离略有深意的看了善宁几眼,轻轻笑了,他本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如此小事也来求他着实少见,天庭虽有天规,但下面的神仙私底下干什么,是否插手人界之事,宣离即便长了一身眼睛也难得盯得清楚,但凡不弄得三界皆知,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突然来这么一出,还有些新奇。
宣离冲人摆了摆手,善宁愣一下,刚要往前走,手里的方包便不翼而飞了,待人再抬头,伸出的掌心里已经多了一小方令牌,而那带来的瓣蕊,也全数落在宣离手里。
宣离给他的,是上梧宫的印令。
善宁盯着手里的仙令一时竟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他惊喜又错愕的盯着手里的令牌,半晌才想起来要谢恩,慌忙跪下去行了一礼:“多谢帝君,善宁一定恪守本分,不给尊上惹事。”
又略微寒暄了几句,善宁便告退了,坤沅从殿外进来,接了宣离手里的紫莲瓣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尊上将上梧宫的印令送出来,不担心惹些麻烦吗?”
宣离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卷文,笔墨在上面随意批注了几笔,淡淡道:“最麻烦的还能麻烦过如今的事吗?”
坤沅一怔,心道倒是这么个道理。
宣离在天上这么多年,论起心腹朋友,除了上梧宫这几号人,约莫只剩一个司命了,从前他对这些无甚感触,也不喜朝堂这些无谓的纷争,仙力在上,无人匹敌,便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肆意来往,如今越往后走越觉得,他要培养些什么人,不然哪日被人卖了吃了,自己也不知道,至于为何如此草率的将上梧宫的令牌送出去,不过是那小仙实在干净,一眼就望到头了,重要的是,他与拂羽,没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