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睡着了。要是还醒着的话,大概又要开始一脸认真地反驳了吧。
七海笑着把镜子塞到枕头底下,重又数起鹅卵石浮雕的个数来。这次,她数到第八十六个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斯莱特林对拉文克劳的淘汰赛如期举行。鲁道夫·戈尔茨坦早早地来到看台坐下,掏出手帕擦拭黄铜望远镜的镜片。就在他吹毛求疵地检查镜片擦干净没有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鲁道夫回过头,七海灯子正背着光冲他笑,黑发在微风中拂动,好心情昭然若揭。
鲁道夫冷静地扶起滑到鼻尖的金丝眼镜,道:“……佐伯说你不会来。”
“我改主意了,”七海轻轻巧巧地在他旁边坐下,“今天天气这么好,闷在城堡里多可惜啊,是不是?”
“嗯哼。你跟佐伯和好了?”鲁道夫显然误会了昨天那出找人的戏码,七海笑着否认道:“不,我们没有闹矛盾。不过……”
她望向看台入口,佐伯沙弥香正和几个斯莱特林女生一起有说有笑地爬上来。
“……我想,我的确欠她一个解释。”
迎上佐伯惊喜的目光,她含笑拢了拢发,尾音在阳光中悠然散开。
獾与蛇·Chapter2·完
间章·4月6日
赫奇帕奇对斯莱特林的季军赛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周日举行。赫奇帕奇队惯例地于开赛前一个小时在更衣室集合,队长兼击球手瓦拉内为追球手们做起战术温习,六年级级长格雷德则在为队员们的衣服和扫帚一个个施防水咒,以预防赛时下雨的情况。
小糸侑坐在木头长凳上发呆,边望着门外草场,边摩挲木制扫帚柄。一个身形瘦削的男生忽然蹦出来,用力在她眼前挥了几下手:“嘿,小糸!在干啥?”
咧着嘴看她的是爱德华·卢平,球队的另一名击球手,也是格雷德的同僚、赫奇帕奇六年级的男级长。
“怎么了?‘冷静的找球手’也会紧张?”爱德华滑稽地摸了摸鼻子,待手挪开,一个圆滚滚的猪鼻赫然出现在他那张尖脸上。侑噗了一声,笑得太急,险些没把自己呛着:“够、够了!快把鼻子变回来!”
“你还嫌弃啊,我可是好心逗你!”爱德华撇嘴,猪鼻子开始往回缩——他是一个天生的易容马格斯,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外貌。
“我不是紧张啦,”侑站起身,“只是在想这天也是有够暗的,希望等下不要下大雨。”
爱德华耸耸肩:“下就下呗,反正今天也只是季军赛,随性点打也无所谓。”
“这话可别被格雷德听到,”坐在侑旁边的槙插嘴道,“她非得举着魔杖追你三条街不可。”
爱德华拉长了脸。格雷德是一个狂热的魁地奇粉,担任学校比赛的解说员,对自家球队关心备至,这也是为什么侑会与这位学姐有着不错的私交。
“她离那么远,哪儿听得到,”爱德华摆摆手,“说真的,我已经受够了她不是队员还天天在这指手划脚的——”
一道粉光突然擦着爱德华的袍子角飞过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手里的扫帚把。几个花苞破开木头表皮钻出来,开成几簇鲜艳的大波斯菊,比刚刚的粉光还要来得刺眼。爱德华傻了眼,格雷德则在更衣室的另一端皮笑肉不笑地送来问候:“为你助阵,亲爱的,不用谢。”
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其他球队队员纷纷扭过了头,几秒钟后爆发出阵阵大笑,把队长瓦拉内的解说完全盖了过去。后者生气地用魔杖敲起白板,不小心把蠕动着的战术图擦掉了一半——他的哀鸣也成了“交响乐”的一部分。赫奇帕奇的更衣室更热闹了,暖黄色的灯光把阴晦寒意驱逐在外,一如明黄色的队服般暖和欢快。
侑正笑看爱德华绞尽脑汁地试图消去那丛粉花,长袍内衬忽然一阵发热。她跟槙与爱德华打了个招呼,另寻了个角落坐下,收在内衬里的双面镜此时已重新凉下来,一双妩媚上挑的蓝眼睛出现在镜面上。
“哟,小糸同学,已经换上队服了啊,”那双蓝眼睛拉开距离,七海灯子笑盈盈的脸完全展露出来,“不错不错,挺好看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侑从背景里看到了独属斯莱特林宿舍的鹅卵石浮雕,镜子里的女人正低头整理什么东西,眼也不抬地回嘴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信誓旦旦说随时都可以的人是你,不出一个月就抛到脑后的人也是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你一直都是晚上才找我嘛。”
距离另一面双面镜送出去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七海大多都是在晚上十点以后才联系她。这位前辈刚开始还是两到三天一次的频率,一周半以后几乎每晚都要在睡前讲一个小时了。侑往往把镜子摆在床头,一面抱着枕头翻小说一面听镜子里的人说话,听得最多的是各种撒娇一般的抱怨。她这才发现这位前辈原来也有着如此丰富的喜怒哀乐,会为嘲讽和批评暗自沮丧,也会为不经意的肯定而雀跃,冷淡要强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比常人更加敏感柔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