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校服是青绿色,当他们下了课从院外成群走过时,仿佛流过去大片清新的竹荫。“程师兄当真解了他的封印……”“……是想作诱饵吧。”“我们才刚学了化解魔息的术法,锄云走火入魔时就无师自通了。”“他会不会和邪魔里应外合,趁掌门不在,灭了宗门?”嘈杂的说话声里,偶尔会夹杂几句略带恶意的猜测。穿越过来那一天虽然有很多人在场,但是也有部分弟子因为下山去历练了而未能亲见,所以骤然听到锄云入了魔性情大变等等谣传都不敢置信,会悄悄溜过来偷看。锄云在池塘边训斥几只仙鹤时,常能感觉到那些或热烈或不那么热烈的目光。锄云:“……”他把暮春按在池边老实喝水,伸手弹出去一缕暗光,草丛后边立刻有人哀叫一声。锄云看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道:“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躲在后边能看清么?”被他打伤的弟子回去也不知怎么,养了好几天才能下床。众人都义愤填膺,又都忌惮不太敢来挑衅,锄云听了,觉得对方可能是自认学艺不精被怄病的。还有几次,青酒从楠木真人那领受训诫回来,路过草堂,想要进来看看他,却又被成双拽住,斥道:“你不要命了!”青酒转过一双如水的眼眸:“我说过锄云哥哥没有入魔。”其他弟子道:“你是被他迷惑了。”锄云在窗边斜斜瞥过一眼,道:“他想进来,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成双怒目:“你给青酒下了什么咒……”话未说完,锄云纵身翻出窗棂,落在草地上的时候,几个人齐齐后退了好几步。青酒被他们牢牢挡在后面,锄云想起他刚来青云宗时众弟子们还看不上他小唱的身份,现在也会因为防备自己而护着他了。人心中的成见也是会变的。那为什么始终这么忌惮我呢?锄云看青酒不住地踮脚张望,想要挤出来,于是道:“让他过来。”他们把青酒拦得更紧了。青酒蹦跳着说:“锄云哥哥不会害我,别挤了,让我看看……”“看什么看!”为首的弟子终于忍无可忍,“等你被一剑刺死就来不及了!还这么自不量力往前凑……”“我连佩剑都没有,”锄云看着他,“你怎么这么确定我要害他?”弟子道:“入魔之人阴戾易怒,便会出手伤人甚至害人。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邪魔怎会与人为善?”……唉。锄云讨厌他们那副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职责的冠冕堂皇,这和上辈子性向被发现后班里同学的鄙夷一样,都是世界牢牢捆缚住他的一张网。先入为主,是世上最可怕的偏见。“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我逐出青云宗?”晚上的时候,锄云好不容易见到了程鹤,忍不住问道。程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问道:“有谁欺负你了?”欺负倒称不上,就是那种躲躲闪闪又指指点点的样子让人不痛快,像是被隔在一层薄膜之后,想要反击又反击不得,那样只会坐实他们的污蔑。程鹤看他良久,正色道:“你是掌门师尊座下亲传弟子,现今师尊不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你逐出师门。”回到了前院,虽然没有在不了堂时的束缚,锄云却感觉更加孤独,他自己一个人在水塘边修炼,旁边只有一只暮春陪着他,去斋堂吃饭,没有人理会,为了远离那些侧目,他就挑角落坐,那时候就会想要是有个手机就好了。他又回到了被众人孤立、排斥的状态,和原来的锄云一样,现在因为他修为提升,性情稍有改变,这排斥之外又多添一层畏缩的恐惧。所幸还有程鹤师兄会护着他。程鹤估计是把自己当作了监护人的角色,说是不相信锄云会入魔,但还是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他,甚至把自己的住处也搬到了草堂,吃饭上课都接送。不知道以前他是怎么对待锄云的,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和自己有一样的待遇吗,估计没有,不然怎么会被自己占了身体,偶尔还会透露出一股骨子里的自卑。总而言之,唯一一件开心的事就是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程鹤师兄。四舍五入就算是同居(划掉)了!程鹤每天卯时起,腊月下旬的时令,这个时候天都还没亮,暮春在外面承担起了公鸡打鸣的工作,只要它一叫,程鹤就在旁边的小榻上翻身而起,优雅地整理好衣冠。等他去竹林里练剑回来,锄云还在埋着脑袋呼呼大睡。一个月过去,仲有君还是没有再次造访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