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儿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们俩,明月向他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伸手在青酒背上拍了拍,他们挨着坐,这突然的举动像是一把柔软的刷子,把青酒身上刚竖起来的刺抚平了,锅里的肉已经熟透了,青酒盯着看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去捞。“其实我觉得,除了追求信念的摧毁,还有别的什么,”明月皱着眉道,“毕竟只是个猜测,我就没说,也许程鹤师兄心里还有其他方面的折磨。”间隙里他往锄云这边看了一眼,锄云刚把一筷子蘑菇放进嘴里,就被这一眼看得手指一抖。那次在望仙山脚下的客栈里,明月是亲眼目睹了锄云两种灵魂的转换的。“反正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不觉得程鹤师兄适合当掌门,”青酒说,“可能你们都对他有某种光环,我没有。”明月突然问:“那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师父不在,那我就直说了,”青酒看了他一会儿,“你比师父要适合。”“哼。”萧顷不屑地笑了一声,“你这不也是对他有光环?”“我们师兄弟说话,你插什么嘴。”青酒道。满座的寂静中,明月站了起来:“吃了这么久,胃里积食,谁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青酒放下筷子:“我也饱了。”“还有我,我也去。”桑儿急急道。明月的视线转了一圈,萧顷抱臂靠在椅子上:“月色不好,没兴致。”“好,那么萧兄就留下来帮忙收拾一下碗筷罢。”然后他把目光落在锄云身上,顿了一下,“程鹤师兄的身体还没好全,夜里甚冷,锄云,你要不要去后山温泉看看他?”--------------------真的快了。感谢阅读。温泉直到很久以后,锄云都记得那个春日的晚上。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他穿过不了堂后面的竹林,道路越走越冷清,月洞门后一处兰草掩映的幽僻之处,模糊传来潺潺水声。锄云脚步一顿,虽然还没有看见人,但是心却已经跳起来了。此处远离前院喧嚣,落在一片清寒寂静的山野之中,寻常无人来访,因此也无人守卫,锄云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便有一阵湿润的热气扑过来,再抬头向那边一看,登时被眼前之景震住了。只见白雾蒸腾的温泉内隐约映出一个静坐的人影,他背对着这边,长发披散下来又被拢于胸前,露出白皙润滑的脊背,流畅的肩颈线条一直延伸到腰间,再没于水下,水面上月色依约,中间的人影偶尔撩一下水便荡起一片光影绰绰。锄云整个人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唯恐惊扰了泉中慵懒沐浴的美人,转眼看见草边垒砌的白石,上面放着一叠青衣,并不很厚,想要凑近了看看,脚下没注意踩到了一片枯叶,“咔嚓”一声脆响。——不好。锄云瞬间手足无措,停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又不是来干什么坏事,可是在程鹤起身的那一瞬间,他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哗哗水声落下,程鹤转身看了过来:“……锄云?”锄云闭着眼睛已经做好了被一剑劈死的准备,却不料对方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踌躇几秒才把眼睁开:“你知道是我?”程鹤:“嗯。”隔着交叠的兰草,即使泉水中的人已经站了起来,但也只能看到光裸的上半身,又迷蒙在氤氲的热气中,锄云只觉白花花迷人眼帘的一具肉|体,没话找话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你背后又没有眼……”程鹤静默了两秒,道:“你来过数次。”说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听得出你的足音。”这两句话一出,锄云也没声了,他原地愣愣地站了半晌,终于觉出一点凉意,刚才为了躲避饭桌上那阵尴尬的气氛,他急匆匆出来的时候忘了多加件衣裳,虽然已经是三月末的天气,但是近日雨水多,到了晚上,尤其是这种深山里,寒气还是会像蘑菇一样随时从脚底冒出来。锄云抬起头,水中的人也在静静地看着他,锄云搓了搓手指,没忍住问道:“师兄,你这样不冷么?”程鹤几乎是和他同时开口:“冷了?”“……”空气中的凝滞与沉默被打破,锄云立刻抬脚蹦了几下,一边两手撸胳膊哈气,一边冲程鹤道:“对啊后山好冷,师兄你别站着了,快进水里吧。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既然这样我就先回……”“锄云。”程鹤突然叫了他一声。“啊?”锄云道,“什么?”程鹤道:“既然冷,你也过来泡一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