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瞧破了心思,唐霜面上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嘟囔了一句:“哪有?”便就此翻了篇。
她低头把玩着唐温伯衣裳上的锦绣,忽然又出声道:“父亲,及笄宴请的名单我做了些主,想与你商量商量”
唐温伯只开口打断道:“为父知道。”
唐霜闻声倒也不大意外,想也知是万管事知会的,点了点头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唐温伯揉了揉唐霜的脑袋,低声叹了口气,既未点头也未摇头,这态度实在叫唐霜摸不准。
“一转眼间,不知不觉便阿唔长大了”唐温伯忽然没头没脑感慨道。
“父亲?”唐霜端正了身子,眼里有些担忧问道。
唐温伯别开了眼笑道:“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他顿了顿又道:“为父还有些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唐霜一向很懂事,闻声并未在撒娇蛮缠,只是乖巧的起身,离去时顿下脚步回身道:“父亲,阿唔不小了,你若是有事也可说与阿唔听,莫要一个人藏在心里。”
唐温伯闻声眼角似有烛光闪过,微微有些发红,默然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唐霜乖巧出了屋,并未听见唐温伯无奈的一声低低叹息声。
怎想自那日以后,唐霜便鲜少能见到唐温伯的面,要么好几日都未回来,要么便是早出晚归,唐霜曾在府门前等到子夜,也未盼到人归,这唐府上下奴仆近百人,明明处处都是人,可她却头回觉得,这府上空旷。
这日子过得倒是飞快,转眼便至唐霜及笄前日,天色刚亮,便瞧见满院子的人忙活起来,她心下一喜,忙不迭便奔了出去,连大氅都未披上。
果不其然,她在长廊上瞧见了唐温伯的身影,已多日不见父亲的唐霜,心终于坠了地,喊了一声:“父亲!”便飞奔进她怀里。
唐温伯敛下眼底的愁绪,笑盈盈地接住她,见她只穿着单薄的外衣,难得蹙了蹙眉头训斥:“明日便及笄了,怎还一副冒冒失失的样子?”
虽是责骂,话里却竟是温柔,说话间便解下自己大氅披盖在她身上。
唐霜这才惊觉他手上抱着的重重一摞文书,小脸不禁显出些许失落来:“父亲今日还要出门?”
唐温伯最见不得他如此,伸手拍了拍她额头正想安慰几句,身后忽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唐尚书,莫再耽搁了,圣上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唐霜闻声看去,这才惊觉唐温伯身后正站着一位内侍,她自觉失礼,往后退两人又恭恭敬敬行礼:“公公安好。”
那内监似笑非笑自上而下看了眼唐霜,这眼神带着的打量,叫唐霜很不舒服,不禁蹙了蹙眉头。
“唐尚书倒是生了位绝色佳人的女儿。”那内监眼神露骨,连话都带着些许粘粘。
唐霜面色僵了僵,垂下脑袋避开了那内监的视线:“多谢公公夸赞,小女实在当不得。”
原本还满不耐烦的太监,此刻倒是不大着急,上前一步道:“当得,当得,姑娘实在谦虚,杂家在宫中当差几十年,还没见过有比姑娘还水灵的。瞧瞧这小脸,实在是”他桀桀笑了一声又问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第6章
唐温伯上前一步挡在了唐霜跟前,面上带了些许温怒:“小女年岁小,又自小定了亲,除却未婚夫婿显少见过外人,初见公公多少有些露怯,还望公公莫怪。”
那内监闻声面上笑意便淡了许多,意味深长道:“定了亲了呀,不知是哪位人家?”
唐温伯恭敬道:“陈免陈老太爷家中的嫡长孙。”
唐温伯未提陈念,而是直接报陈老太爷大名,果不其然,那内监神色微微变了变,语焉不详道:“陈老太爷啊。”
“是,公公应当知晓他,当年他还涉险救了先皇一命,也不知那时公公可在宫中当差。”
果不其然,那内监闻声咳嗽了一声,眼底的那层喜悦霎时间便消散了,也未提认不是认识,但也算是震慑到他了,只见他又端正了身子,一如刚开始那般板着一张脸对着唐温伯道:“咳,唐大人,时候不早了,快随杂家进宫吧。”
唐温伯这才轻松了口气,只是又躬了躬身对着他道:“劳烦公公行个方便,我与小女交代两句话便成。”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锭子来塞进了那内监掌心:“有劳了。”
那内监将那金锭子握于掌心掂了掂,才慢悠悠地敛了敛眼皮算是应了,往旁边的廊柱旁靠了靠,只是人虽走远了,那目光却时不时地打量在唐霜面上,好似一只吐着芯子的毒蛇,叫父女两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