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挺好,两季税完,今晨都已经送往州治去了,招等再来一批书吏,我就轻松多了。&rdo;
范家家主眼角一抽,&ldo;卷子都阅完了?&rdo;
&ldo;啊,术算卷好改得很,书判那东西,我又不要书吏考状元,写的东西能懂就行了,改得可不快嘛。&rdo;
&ldo;朝廷选材都要张贴卷宗,以免民众议论纷纷,以为不公哦。&rdo;
&ldo;嗯,&rdo;崔瑛坐到主位上,眼皮也没抬地说道:&ldo;虽然不是为国选材,但基本的卷子还是会贴出来的。&rdo;
&ldo;呯!&rdo;范家家主手里的瓷碗一抖,&ldo;据传闻,昨晚县衙里……&rdo;
&ldo;您也说是据传闻了,我烤点猪羊肉,犒劳一下衙役们,犯忌讳?&rdo;
范家家主这才明白县衙里根本什么事都没出,今天这一出就是个请君入瓮。但一想到县城外还有范知远在,才的腰杆子又挺起来道:&ldo;崔小县尊,这六安县如今百姓也算富裕,今年您该有银清渠修路吧?&rdo;
&ldo;混帐!&rdo;范知远听到这话,顾不得通报,三步连两步冲到厅里,抬手就给了那个范家家主一个大耳刮子。
那家主也是五十往上数的人了,但论起辈份来也还是范知远的晚辈,被一耳光扇到地上,也只能认栽,低眉顺眼地肃手站在一旁,喏喏地不敢讲话。
&ldo;军镇息怒,&rdo;崔瑛假假地劝了一劝,&ldo;事情还没问清楚,军镇怎么就动起手来了?&rdo;
范知远可不想惹崔瑛,都不说他圣眷之隆,让皇后养子跟在身边当幕僚为他护航保驾,就他手里捏着酒精这样的治伤神器,就足以让范知远把他贡起来了。若是惹了崔瑛不高兴,这酒精不供给他这个军镇,而是送到京营或卖给其他州的军镇,他手下那帮兵崽子就能啸营给他看,更别提范知远最近对崔瑛操练衙役的法子非常感兴趣,正想法子套近乎,看能不能得到一星半点的传授呢。
&ldo;你个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蠢货,&rdo;范知远指着那个家主的鼻子骂道,&ldo;巴巴地与我家联个什么宗,哄得我爹真认了你这么个孙子,却不思为善乡里,真是毁我祖上清名。&rdo;
范家一直是六安三家里被当枪使的那家,崔瑛征夏税时率先出头的是他家,最后捞的最少的也是他家,如今冯家只愁人手不够用,根本不敢扩大棉花种植;赵家得了葡萄酒的方子,对平地的兴趣不如排水良好的山地,如今正在准备葡萄架准备开春种葡萄呢。
只有范家虽然得了炒茶的方子,却也就零星朝关外卖一点,他家又不会营销的方法,赚来一点羊皮驽马罢了,对现在手里的田地可不愿撒手,可惜错了法子,找错了靠山,如今算是把自己填坑里了。
&ldo;崔县尊,这混帐犯了错,你大可秉公执法,该打打,该杀杀,我爹一生清正,再不会为他这样的混帐出头。&rdo;范知远恶狠狠地表态道。
崔瑛从当班主任的头一天起,就知道,但凡家长说起&ldo;我家小孩就当自家小孩管,该打就打&rdo;的时候,这孩子一定不能碰,不是被打惯了毫无作用,就是家里溺爱过头只说场面话而已。
&ldo;主犯是一定要罚的,&rdo;崔瑛先定个调子,&ldo;放火烧库,天干物燥的时候,一但烧起来至少得损伤二三百条人命,该是不道之罪,我会具写呈状,将主从犯人押入京城受审。&rdo;县令没有权利决定流刑和死刑,崔瑛说得合情合理,&ldo;其余人等只要清退非法所得,便可赎罪,不予追究。&rdo;
&ldo;崔县尊仁慈。&rdo;范知远松了口气,只要别弄成破家的大案,他的亲族那边也就交待得过去了。
这案子就这么顺顺当当的结了案,除了叶知秋又要写案情呈状,又要写信给皇帝太子说起微表情课程外,好似一切平静‐‐除了范家。
&ldo;按显德十六年官契,范家占田万顷,责令清退非法所得,以每年每亩三百钱赔偿债主,年内还清。&rdo;刚刚当上书吏的秦焕拿着判状到范家通知他们还钱,五年,每年每亩三百钱,上千万钱,逼得范家清退奴婢,卖田典屋,他们可不敢再卖出奴婢,给县衙里把柄了。所有仗了范家势得了好处的,如今都得一点点得吐出来。他们不敢埋怨县令手黑,只得将怨气朝曾经的依仗倾泄,整个六安范家,从此一蹶不振。
不过冯家赵家却很开心,范家清退的奴婢都被他们雇来,男的在赵家搭葡萄架,女的在冯家轧棉花,除了欲哭无泪的范家人外,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地度过秋收之后这一段收获的繁忙时节。
崔瑛不再关心送上京城的三个人,庄充为什么愿意冒险,其他书吏是不是还有问题,他得赶紧整顿好书吏,然后趁着天还没凉下来,做好市政和农政工程,带着百姓们建设美好的六安城呢!
第51章面试
前脚派了三个捕快送三个犯人上京,客客气气地送走范知远,后脚崔瑛便将录好的书吏选拔名单贴到了衙门外的告示栏。
秦焕这两天有点心焦,他年纪大了,总不能老待在县学里吃皇粮,家里虽然还有几亩薄田,但父母老迈,娇儿弱子嗷嗷待哺,实在也不能让他在县学里空耗了。原先秦焕还能时常替人写写信,换些个钱补贴点家用,但如今这六安城里,十个孩子里能有六个会写点字。普通百姓的家书,也不要什么文采,小孩子写得甚至比他这个书生更合口味。
不得已,他报名参加了县里的书吏招用考试,但听说县衙走了水,也有说都是传言的,众人的议论让他心烦气躁,袖了二十来个钱走出家门,四处走动,排解心中的焦虑。
&ldo;哎,我说这肯定是虚惊一场吧?咱们县令是什么人啊?能让库房烧着了?&rdo;
&ldo;哎,早知道我前一个月好好跟小张先生学学土地丈量了,你看,我要是这两题对了,也能进那个什么,面试。&rdo;
&ldo;这个叫秦焕的真厉害哩,田亩题居然没错。&rdo;
秦焕敏锐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四处一张望,原来自己正走到了县衙门前,一群穿着长衫短打的人混在一处,好像在看新告示。
秦焕走近一看,方方正正一大张红纸,上面写着:&ldo;左侧名单人员通过笔试者,携考状于八月三十日未时到县衙东角门面试。&rdo;然后是一列列的人名,下面还有籍贯,祖父、父亲的名字,然后再最左边是一列放大标红的字&ldo;名单所示人员,如有齐衰亲内作jian犯科者黜落&rdo;。
秦焕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仔仔细细地查了祖、父名讳,姓名籍贯,都没有错误,又小心地捏了捏让妻子fèng在衣袖里的考状,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这样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又不好意思和小娃娃一起算水泥帐的酸书生,能在县衙里当个体面些的书吏,挣些工食钱也就够了。
崔瑛趁着新人还没入门的几天,将县衙里jian刁油滑的书吏清辞得差不多,甚至连六房的典吏都辞退了三个不能视事的,专等新人进门,立个好规矩。
秦焕在八月三十一早,小心地拆出了考状,往袖里塞了几十文钱,捂着袖子到县衙东角门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