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笑着点了点胞妹的面颊,“哪儿都有你凑热闹。”又对蒋徽道,“但这也是心里话,你可不准与我们生分。快快快,唤声嫂嫂。”
蒋徽由衷地笑起来,一向知道两位公主性子大方、待人坦诚,便依言唤二人“嫂嫂”,又道:“人前如何也不敢造次的,人后倒是敢稍稍放肆些。”
“人后要是也把我们当外人,我们是如何都不肯依的。”舞阳说着,从奶娘臂弯里接过阿昭,“我们的太子殿下,我和柔嘉一直哄着,这方面也算是很有经验了。父皇给取的这名字,有点儿意思——唐家兄弟几个的子嗣,是文字辈。”
这一点,蒋徽是知道的。
说到这个,柔嘉忍不住笑了,“这一阵,父皇又惦记着给唐意航家的孩子取名。母后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薇珑正兴致勃勃地建园林呢,孩子真还没影儿呢。”
蒋徽也不住笑起来。皇帝私底下的性情、做派,是很随和、可亲的。
宴席间,因着京城文武两奇才、两位公主都前来捧场,到场的人俱是与有荣焉,宴席之后多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为此,书院、镖局两方面的事情,愈发的得心应手。董飞卿从事的两个行当,归根结底是没离开文、武二字,跟他较劲,架不住他没规律可循的路数不说,更架不住护短儿的程阁老、唐意航出手,明知是自找罪受,那就不如识相一些。
董飞卿没有垄断哪个行业的心思,别人从别处下工夫,仍旧能有不错的前景。譬如走镖的路线,三合镖局专攻疆域图上北部主要的一些路线,别的镖局尽可以接往南走的生意,谁也不用妨碍谁。
时光如同手中沙,无声流逝。
转眼又到了冬月,阿昭已出生四个月,爱笑、活泼的性格愈发鲜明,哭的时候很少,假哭的情形有一阵倒是不少见——有时候不如意了,就会张着小嘴儿啊啊啊地假哭一番,蒋徽每次见了,都是揉一揉他的小脸儿,说“没用,换一招”,董飞卿则会笑着把阿昭抱在怀里,一通胡乱打岔,把儿子从假哭弄成哭笑不得。
每一日,蒋徽看着容颜酷似的父子两个,都会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有时候,她会有时间总是不够用的感觉:一些女学生在下学之后或是休沐的日子来找她,男学生则一向是把写的诗词歌赋话本子派小厮送来,请她过目——这些是董飞卿无意染指的,就算有兴趣,造诣也真不如蒋徽。
这一年,经由蒋徽筛选,叶先生以书院的名义又向外推荐了不少佳作,几名子弟闺秀因此扬名,成为小有名气的才子才女。
“等到明年乡试,你那边的学生能有几个榜上有名的才好。”蒋徽清楚,这才是最重要的。
董飞卿说:“只要他们不一起怯场,怎么也得有几个。”停一停,又笑,“解元的位置就别想了,恺之明年要下场考试。”
蒋徽笑道:“叔父婶婶说总也看不到他用功,并不敢指望他夺魁。”
“当年叔父比起别人,也是没下过苦功的样子。”董飞卿很客观地道,“奇才、奇才的儿子,怎么能用寻常的情形衡量。”
“我们家董先生也是一样啊,除了以前喜欢半道撂挑子的毛病,别的可是没得说。”
董飞卿把她揽到怀里,用力亲了一下。同样的话,别人怎么说,他都是听过就算,她说就不一样,心里特别舒坦。
程恺之、唐修衡等人,平时见到有趣的玩具就给阿昭送过来,程夫人、薇珑和两位公主则是得空就给阿昭做衣物鞋袜,有上好的料子,定是留给他的。
东西越积越多,蒋徽只好单独腾出一个小库房,用来存放属于儿子的诸多物件儿。
时年腊月,镖局接到一宗百万两的银镖生意,数额不是开张以来最多的,难处在于是现银,便是雇主不说,董飞卿也要亲自走一趟才能安心。
在镖局,他是十分爽快地应下了,回家之后,抱着儿子,看着妻子,开始嘀咕:“到这会儿,我是真有点儿后悔开镖局了。这次出门,怎么也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舍不得,太舍不得了。
蒋徽却道:“镖局开张一年多,你这总镖头只押过一次镖——这会儿怎么好意思抱怨的?
“瞧见没有?”董飞卿把阿昭的小胖手托在掌中,“娘亲总是比爹爹心宽、心大。”
阿昭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父亲的大手,琢磨片刻,抬手拍了一下,继而绽出童真的笑靥。
董飞卿哈哈一乐,反过来轻拍一下阿昭的手。
阿昭要打回去,父亲的大手却灵敏地闪开,他懵懂地看着父亲,片刻后,手拍在父亲胸膛。
蒋徽撑不住,笑出声来,“小淘气。”
“信不信我咬你?”董飞卿捉住儿子的小手,作势要咬。
阿昭一面躲闪,一面逸出甜美稚嫩的笑声。
当晚,董飞卿哄着儿子睡熟之后,又细心地交代奶娘、郭妈妈几句,才回到寝室歇下。他拥着蒋徽,说道:“明日一大早我就得走,快,说点儿好听的。”
蒋徽想了想,没正形地道:“要不然就别去了。你在家照看孩子,我替你去。”
董飞卿失笑,“想想就算了。”
“什么人有什么路。”蒋徽柔声道,“当初叔父外放,一走三二年呢,婶婶和恺之哥不也捱过来了么?你只要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家里什么事都不会有。阿昭也应该打小就慢慢习惯这种情形。又不是说父母整日围着他转才是疼爱他。为了我们就放下镖局的事,怎么都说不过去,偶尔你想起来,少不得觉着亏欠弟兄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