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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吕布使穆桂英取了两锭银子，打在包裹里递给明月，淡然道：&ldo;自去吧。&rdo;

明月喃喃道：&ldo;这家便这般散了么？&rdo;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吕布笑了笑，毫不以为意，自去更衣。去了平日那郎中的官服官帽，换了那火红百花战袍，外披山字文兽口吞肩甲，仍是那束发金冠戴上，两条雉尾重又扬展起来。之后吕布便坐在这偏厅的太师椅上，淡然望着厅外，过了半晌，他平静道：&ldo;尔还不走？&rdo;他这话，是说给一直在他身后守卫不动的穆桂英。

穆桂英也很平静，她亦望着外面那乱成一团的宅子说：&ldo;大人岂能无背嵬士？愿相随。&rdo;

吕布摇了摇头道：&ldo;某谓取义，是心结所致，尔自去吧，代某护得家人平安便好。&rdo;是，是心结，是不愿再背骂名的心结，他很坦然，他吕奉先决定要试试，做忠臣，是什么下场，不再叛了，他累了，他叛了许多次了，前世今生，对别人而言，几百年的光阴，对他来说，却是从未割裂的生命，他从白门楼下到变成刘纲，不过弹指之间，他这次下定决心，便要试一番青史留名。

穆桂英淡然道：&ldo;两月前我抱恙在病榻，大人不是说，心中自有理会么？如此，何必再劝？&rdo;她本是巾帼英雄，演义上见了称心夫婿，抢亲逼婚也做得出的，有什么不敢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顾虑？

吕布听了，却心头一震，他知道，那天的话穆桂英已误解了，他吕奉先，却不是将错就错、临死拉一个垫背之人，他平静道：&ldo;尔错了，某与你有兄弟之谊，无花前月下之情。兄弟之义尔已尽了，去罢。&rdo;

穆桂英听了，心头却另一番滋味，她只觉生死关头，吕奉先不忍让她共死，于是故意说出这无情之句，她淡然道：&ldo;大人心中唯有义，便以义论；我心中自有情，自以情殉。&rdo;一句话便把吕布堵住：我有情便好，你怎么想，却不能左右于我。

吕布一时再无言语，却听穆桂英低低吟道：&ldo;生未及结良缘，死能伴葬同穴；君提戟百战沙场敌胆寒，妾自银枪相伴万军中；唐国百官无言，李家江山危难；君敢浇碧血醒江南，妾何能独活无心肝？收君骸骨于高山，北望长江江水寒，寒不过割颈利刃，刃利焉能断情欢！&rdo;她本是豪迈出色不让须眉，此时吟来，虽是述情，却全不讲究平仄叶韵，更无半分女儿家的婉转，只是把那绵绵情意，直呤出西风瘦马的悲壮。

但吕奉先听了，却不禁想起前世白门楼下貂禅，貂禅终不能共死，他翻阅史书，有说归了关二，有说归了阿瞒，纵是美绝如花又若何？男人总是自私的，谁也不愿自己的女人，尤其还是为她一怒杀董卓的女人，在自己死后，于别的男人身下辗转娇喘……吕布自然也是男人，他若不在意这点，却也就不必杀董卓了！每每想来，总有一些遗恨！想不到，今生却有明知赴死，还愿共往的女子。

吕布站了起来，混身片甲作响，他长笑一声拾步向厅外走去，穆桂英绰着银枪，跟在他的身边不离不舍。这宅中已然空无一人了，吕布走到门口，却见那六十余岁的老门子从外边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他太老了，驼着背，一只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蓬松的苍发和鸟窝一样，夹着一个酒葫芦，手里捧着一个渗着油渍的桑纸包，大约是囟肉一类的熟食吧，闪进了那门后的小房间。

吕布的脚步声近来，老门子便探出灰苍苍的脑袋，咧着缺了牙的嘴笑道：&ldo;小少爷，穆小姐，大家都走了，你们怎么还在？&rdo;他那发黑牙缝里，还挂着几条肉丝。但吕布却没有怪责他的失仪。一个足够老的老人，这个年代，七十就是古来稀了，他已六十好几了，很难苛求他许多的；而一个这么老的老人，在这种树倒猢狲散的情况下，更难去苛责他什么。

&ldo;某记得，你乡下堂弟，不是过继了个儿子给你么？&rdo;吕布从那边上房间，自己动手搬了两张椅子到门口。放下椅子，他问老门子道：&ldo;没有给你遣散的盘川么？&rdo;

&ldo;有，有，老奴便是拿了钱才去买酒的……小少爷坐吧，我这酒太差，不请你喝了。&rdo;老门子危危颤颤地，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倚着门坐下，叹了一口气道：&ldo;老奴十四岁，就来这刘家帮闲，那时，少爷还很小，我常抱他，安人还没下聘呢，过了好些年，才过的门，生小少爷你时，还是我去请的稳婆，老了，少爷就让我看着门，其实我知道，少爷是想让我老了舒服点，那后生护院轮着更守着，有我没我一个样……我也不想离开了，安人刚才，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又指了院里两颗树给我做棺材，我就不回乡下了。再说，这宅子得住人，打扫，不然会有乌鸦来栖，彩头不好……&rdo;

他说着，喝着酒，就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眯上眼睡着了。吕布解下披风给他盖在身上，把椅子搬到庄门口，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对穆桂英道：&ldo;坐吧。&rdo;

&ldo;大人……&rdo;

吕布望着前，没有回头，只是淡然道：&ldo;你若不弃嫌，便唤某一声大哥吧。坐吧。&rdo;

&ldo;规矩不可废。&rdo;穆桂英绰着长枪，就立在吕布背后，人比枪更坚拔。青聪马和穆桂英的座骑，就牵在庄外的栓马石上。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只有一匹马的声音，这让吕布和穆桂英，都有些惊奇，这时候，会是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