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随便一读,”晏若愚笑了声,“您也看的太紧了。我倒是想学颦儿的做派,也得有颦儿那颗七窍玲珑心呢。”“明年有个关于红楼的舞蹈剧,可以给你去做。”姜祈说着又叹了口气,“正好,你和小宇。”“说起来,您什么时候收了常望宇为徒啊?四师兄和六师弟中间,不正好是与我同一年拜的师?那年我俩都是十岁,他还没红呢您就藏着掖着的?”“我徒弟,我想藏着就藏着!你管我?”姜祈瞅她一眼,“三小姐有什么意见?”“不敢不敢,”晏若愚连忙摆摆手,“那……常望宇出道也没提过会舞蹈啊,您要求的?”姜祈闻言眉头一皱,“这几年又唱又跳的小孩还少嘛。你看看,都被外面说成什么样了。”唱跳型的艺人,歌能唱、舞能跳,且一般是团队出道,利于取长补短。这就给人造成了印象,他可能歌唱得不错,但是又不能算在“专业歌手”里;他可能舞跳得也挺好,却又到不了“专业舞蹈演员”的程度。再加上这些男孩女孩们普遍长相精致,人气又高,几乎无一例外,都被看做是“没实力”而“靠脸”所以“被粉丝捧出来”的。虽然大多数的确如此……但姜祈的弟子怎么能没实力?所以,常望宇要么就把舞蹈的本事藏好,要么就要才惊四座。就那几个蹭着常望宇热度上位的流量,唱口水歌的人跳两支韩舞再打个架子鼓就能叫“全能”?姜祈冷笑,怕是不认识“小天王”三个字横平竖直怎么写。“常望宇这次是自己来的?来干嘛?”“还能干嘛,”姜祈闻言目光倏的锐利起来,“度假!拾岱风最近捧了个小孩,跟你们一样大,挑着常望宇买拉踩。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横竖常望宇不靠人设包装,踩就踩了不影响他们挣钱,把那个捧起来了捞钱更痛快……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小宇也是脾气好,直接申请了一个月的假,由着他们爱怎么折腾!”“常望宇是……不计较?”晏若愚有点惊讶,一般人被蹭了热度踩着上位都得气死,常望宇看得这么开?“计较?就拾岱风现在捧的那几个,也配?”姜祈唇线紧绷、面露讥色,“活在修音师和修图师的彻夜加班里……跳的那什么玩意儿,能在广播体操大赛里得个纪念奖。”“……”大实话其实不必说出来的。晏若愚毫无形象地啃着瓜,“知足吧您,大明星好容易放了几天假先来看师父,我这个,吃瓜路人,”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瓜皮,“都感动了。”“是么,”姜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用一种让晏若愚无端觉得有点冷的语气说道,“那我还真是感动啊。”“……”您这突发奇想想咬死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您这儿有宿舍,他不住?”晏若愚想起常望宇走的时候都六点了,心说他不住师父这儿就得住白家酒店……还真是哪都有他!姜祈哼了一声,“他不是说,怕声色犬马的场合待久了心不静么,我安排到屈老先生那儿去了。”听到“屈老先生”四个字晏若愚心头一跳,想到认哥哥这事还得慢工出细活慢慢磨,顿时心烦意乱。“你最近常去屈家?”姜祈没错过她那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哼了一声,“你能不去才是见了鬼了。”“两次而已。”“那你这几天如果还去的话,可能要比较忙了。今天二十一号,你在国庆节之前编个舞出来。主题是思念入骨,背景音乐用维塔斯先生的《奉献》。”《奉献》。写给已逝亲人的歌。晏若愚颇有些感激,师父这是给她一个发泄的方式。母亲难产过世,父亲不久前自杀。她就算被老晏教育得再洒脱,也毕竟还只有十八岁——其实还不到,十一月份才成年——表现出来的越平静,内里就越不安。对命运压迫的无力感、挫败感,生离死别带来的孤独和对未来的恐慌,这一切都被裹挟在呼啸而来的悲伤里,让她小小的心脏几乎就要被淹没。但是师父这次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感激的小眼神,继续安排,“你们学校的国学社有不少学生在屈老先生那儿学琴。你不是进社了?跟着去见见屈老先生,对他们家的人有个了解,看看谁比较好突破。还有,跟常望宇尽快熟络,你俩以后合作的地方比较多。”“好。”距离产生美,有机会跟常望宇这种大明星做朋友了,晏若愚反而没什么感觉。毕竟一想到他就是自己的师兄,有的是时间了解他,有的是时间谈笑风生围炉夜话,这事儿就再没有什么诱惑力了。倒是可能会破坏常望宇给她带来的干净感,这让她有点沮丧。不过,师父自己隐居着,为什么要让做徒弟的去跟屈老先生学平心静气?“跟我学,把你们都学成易燃包!满意不!”……晏若愚脑海里为什么自动出现了这个声音。甩甩头,打住打住。但是姜祈好像明白她的疑惑,不痛不痒地解释,“歇着这两年,是做准备打算把你们几个徒弟都带出去的,等个十年八年的,你们的路走顺了,再收上个闭关弟子,正儿八经找个地方隐居去。”平心静气?姜祈笑,她本身就不是个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人,也从来就没平心静气过。真正站在高处的人,不可能只凭着实力就站上去,还需要手段——只是手段肮脏与否的区别而已。常望宇愿意干净,愿意纯粹,愿意透彻,愿意洒脱,愿意平心静气,这些都是好的,至少他现在还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对待这个世界。而她了解自己。她这个人,傲归傲,却没少沾铜臭气。让徒弟们跟在自己身边修炼心性,这绝对不会是个好选择。所以还是去找屈老先生吧,跟着老人家喝茶听琴最能磨心了。至于玩手段什么的,那些没成精的小狐狸能把她姜祈的学生怎么样?“你回去吧,”姜祈斜睨她一眼,“晚饭的时间早过了,你还等着在我这儿蹭夜宵吗!”“……”当然是选择原谅她,摊手眨眼。晏若愚到宿舍的时候,三位小仙女排节目还没回来。那正好,她可以开音乐公放。《奉献》这首歌并没有歌词,但是却总能莫名给听者带来一种悲伤的触动。借用一位听者的评价,“用海妖般的吟唱令人悲从中来,那种来自深海的悲吟,甚至令人怀疑是梦幻中亚特兰蒂斯遗留在人间的瑰宝。”以这首歌为背景编舞,压力山大啊有木有!晏若愚关了灯躺在床上,开了公放一遍一遍听,原本是想酝酿情绪找找感觉的,没想到整个房间中一遍一遍想起的歌声如潮水般涌来,加之封闭的暗环境,勾起她刻意忽略的、对于大学初来乍到并且开始新生活的陌生感以及无所适从,竟然让她无比的烦躁、失落,以及恐慌。母爱的缺失以及父亲的陡然离世令她更加茫然无措,心底有难以穷尽的委屈在等待宣泄。她像是溺死在这声音里,像一只小船漂泊在大海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该怎样关闭这令人窒息的音乐。泪流满面。好想找人要一个拥抱。好想。她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寝室的灯亮了。安令惟一把扯开帘子,“这什么歌还挺……小鱼儿?”晏若愚瞬间清醒过来。脸上干的难受,估计是泪痕。她伸手在脸上抹了几下,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关了音乐,“怎么了?”“你这,开着音乐哭什么呢?”“没事,听歌听迷了。怎么你一个回来了?”“她俩改善生活,去后市买肉夹馍了。你晚饭没吃吧,让她们一会儿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