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天没眼,申家的第三代却没能承袭到祖上的福报。长子与次子生前皆是浪荡成性,或许在老太爷与申老爷教诲之下,两人尚未坏到骨子里,可是两人皆死于非命却是事实,也因此申家对于仅存的希望,老一辈的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总不能连这仅存的子嗣也让老天收了回去,便放任申叔华游乐嬉闹;等到他们注意时,孩子已长大成人,也成了无可救药的败家子。老太爷在弥留之际心中记挂的就是他仅存的孙子申叔华。申家老爷也试过许多法子,可惜皆功亏一篑。最后只得求助婚姻,盼望藉由贤德的女子来改变儿子,收服他不驯的心性。老实说,他们不是不明白平家小姐的一双大脚,绝对和儿子的审美观背道而驰;但她的贤慧是他们所求,万一儿子真的无药可救,或许可以留下一个乖巧的后代。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在家中等待花轿的申家二老无奈地期盼着,心中还不住地祈求祖上保佑,别让儿子在花轿进门前便落跑,得罪了亲家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新娘娘家雄厚的家世,也是二老牵制儿子的重点。有个尚书大人当岳父,和几个官位不低于四品的舅子,压得他动辄得咎,至少可以让他收敛一点。听着震天价响的鼓号喜乐,孝顺的申家二老忍不住希望过世的老太爷能看到申家今天开枝散叶。这是他老人家惟一的心愿,完成了这件大事,他们未来在九泉之下,可以此事向列祖列宗稍赎养子不教之罪。“老爷、夫人,迎亲队伍已经回来了,正巧赶上吉时。”在门口守候的家仆急忙跑入正厅,向久候多时的主人回报。“少爷人呢?”申家老爷提心吊胆地问。“少爷人还在。”忠心的家仆开心地回答。闻之,申家二老方松了一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搬了开。“大事终于底定了,老伴。”申老夫人喜极而泣地说道。“是啊!”申老爷语重心长地说:“终于给咱们盼到这一刻了。”申家二老干枯的手互握着。这一生携手走到今日,夫妻俩好不容易尝到欢欣的甜美滋味,一直以来的辛劳算是有了代价。在大位上坐定,两人等着新人入门。在胡媒婆的引领下,手握红彩的新娘四平八稳地步入礼堂。“一拜天地,结成连理。”司仪洪亮的声音吟诵着。“二拜高堂,福寿绵长。夫妻交拜,相亲相爱……”新人依着司仪的好话行礼如仪。“送入洞房。”终于,司仪唱诵出表示礼成的话。在场观礼的申家亲友无不鼓掌,向申家二老道恭喜。而一对新人也在胡媒婆与喜娘们的簇拥之下,转过几道回廊,跨过几座院落,进入新房,这桩婚事总算是大功告成。一身的金缀红缎精美的刺绣,贵气中带有一丝雅致,盖头上龙凤呈祥,是平芯红一针一线不假手他人绣好的,连嫂嫂都赞扬她手巧,学习女红不过短短时光,成果竟比那些自小学习的还来得好。自盖头下缘,她的视线范围只有三步的距离,无法分辨这新房的隔间和摆设。从今夜起,未来的几十年,她的生活起居将和这房间息息相关,想不好奇也难。几个一起过来的丫环定定地守在她的身边,哪儿也不敢去,令她好生过意不去。“你们去吃点东西,别饿着了,今天得闹到好晚才能得空。”平芯红温柔地催促。这几个丫环在平府中工作多年,与她之间主仆的分际并不明显,反倒像是朋友一般,她实在不忍心看她们这么拘束。自婚事议定之后,平府上下忙翻了,大伙儿全是一人当三人用,考究礼俗,非将这场婚礼办得尽善尽美。爹爹与兄嫂们都说:嫁女儿就只有这么一次,不慎重其事怎成。害得全家人仰马翻,不得安宁,直到昨天,还有人忙到天色灰蒙蒙亮方得休息。这么一天下来,个个都筋疲力尽,平芯红实在不想再令她们劳累。“小姐别操心,咱们回府中再吃也成。几个嬷嬷答应会留下些消夜给咱们填填肚子。”一个丫环安抚道。“倒是小姐饿不饿?或许让厨房准备小点心,今晚怕是没人会顾虑到小姐的肚皮的。”另一个丫环设想较周全,不忍在这个大日子里委屈了小姐。抱屈的语气让几个贴心的丫环眼眶里又泛出泪光。她们一知道小姐许了人家,个个欢欣庆贺;但是一得知新姑爷是一个纨绔子弟,每个人都劝小姐别嫁了。以申家三少爷的名声,给小姐磨墨都不够格,还要小姐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对小姐而言是悲非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