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忙起身拿了一块点心,闻了闻后问道:“难不成是……皇上赏的点心?”
“是。”
“而你随手给了孟景春。”张之青蹙蹙眉,“但皇上没有理由……”他略顿了一顿:“难不成是有人想让皇上误服?而皇上阴差阳错给了你?”
“不会。”沈英道,“皇上说近来御膳房做了新点心,觉着很不错,便让赵公公特意为我备了一份,点心到我手中并非偶然。”
张之青闻言思量一番,最终问道:“你如何看?”
沈英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却没有说下去。这件事能生出太多揣测,个个都意味不明。不论是谁动的手脚,不论是警告还是试探,总之都不是好兆头。
若这药是旁人加进去的,甚至能引出离间君臣的理由来。为臣者纵然不敢猜忌君王,却不能轻易去掉戒防。
沈英道:“孟景春这事当没有发生过,左右你也已替他说圆了,想必大理寺那边不会深究。至于我,明日不去早朝便是了。”
“将错就错?”张之青看了他一眼,“若被人瞧出你刻意演了这一出,恐会有麻烦。”
“不至于。”沈英淡淡道,“只是缺席两日,成不了把柄,之后补假便是了。”他拎过那一盒点心,同张之青道:“当年你父亲在太医院时,应是为此毒出过成方,按照那方子给孟景春服一剂罢。”不然说不定就这么睡死过去了。
张之青闻言拎起药箱,道:“今晚恰要值宿太医院,我先回去,让药僮赶紧将药送来便是。你留一会儿,喂他点水,免得出大事。”
“知道了。”沈英送他出门,顺道将余下的点心都拎回了自己屋中,又取了些卷宗带去孟景春的屋子,一边看一边等药僮过来,期间喂了孟景春一次水,然这家伙却难喂得不得了,饶是掰开嘴喂也得溢出一大半水来,弄得枕头上一片湿。沈英缺乏照顾人的耐心,便只用帕子沾了水替她润润唇。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张家药僮匆匆赶来,在后院又是生炉子又是煎药的,到了很晚,一小碗黑糊糊的汤药才端到沈英手上。
沈英接过药碗便让他先走了,瞧一眼榻上的孟景春,又将药碗搁在案上,扶她坐起来,这呆子却将脑袋歪了过去,倒真像是死了一样。
沈英便又将她的脑袋扶正了,取了勺子慢慢喂她。
他慢慢养着自己的耐心,喂到一碗药都冷了,这才喂完。
想着还有卷宗尚未看完,他揉了揉太阳穴俯身剪了剪烛花,便又坐到案前看起来。后半夜下起雨来,沈英放下手中案卷,脖子酸痛得要命,却没有睡意。
他偏过头去看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世间年月的孟景春,心道能这样酣睡其实也好,吃了苦头自己却不知道,且还能被人照顾。
外面雷声大作,雨下得愈发大,沈英见孟景春竟翻了个身,滚到床里侧去了。
☆、【零六】捕风捉影
沈英瞧药效似乎起了作用,为免麻烦与尴尬,便熄了烛火,携了案卷径自回去了。
孟景春觉着自己睡了许久,久到似乎将这辈子的觉都睡完了。好像零零散散梦到许多事,却又都无甚意思故而想不起来一星半点。
她醒来时头痛得很,瞧见案上药碗更是吓一跳,难道还起来梦游了不成?!
外面依旧有雨声,她一站起来便觉得晕晕乎乎的,脚下直打飘。走到门口,刚要摸索着开门,却发觉连门闩都没插上!难道睡觉前竟连门都忘了锁?
她正努力回想时,却见门自己往里开了。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沈英就这样推门进来。孟景春吓了一吓,沈英却不慌不忙地收了伞,道:“醒了?”
他进到屋里后,孟景春才猛然看到后面还有一个人。
那人背着一个药箱,亦跟着进了屋。
孟景春全然摸不着头脑,沈英却慢慢解释道:“前日你未去大理寺,徐少卿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便遣人过来瞧了一瞧。医官说兴许是吃坏了东西,才一直昏睡不醒。看现下这情形,似是好得差不多了。”
他将伞搁在一旁,看着张之青道:“这位是太医院张太医。”
孟景春一脸木然,却又迅速反应过来:“也便是说,我因吃坏了东西昏睡了三日?”刚上任就旷工三日,脸都丢尽了。
沈英似是猜到她在懊恼什么,即道:“大理寺那里已替你告过假,不妨事。”
站在一旁的张之青说:“既已醒了,便是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即可去衙门了。”
孟景春已是摸清楚大概,醒了醒脑子后,终于想起来用谦辞:“知道了,在下谢过沈相与张太医。”
张之青仍旧背着药箱站着,说:“再替孟大人诊个脉罢,看看是否还需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