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靳纵不知如何向皇帝、向天下交代,于私,这可是自己从小相伴、青梅竹马的友人,他们曾经也有过纵情欢乐、相携而游的时光。
在先帝崩逝的那段日子里,骆氏两兄弟远去北疆、川宁郡主回了江南、宗室子弟纷纷随着父母迁往封地,多少风雨飘摇里,是他与黎观月相依,她给他理解和坦诚,他敢于背离父兄、站在她那一边。
他们也曾有过好时光的,而非如今的疏离、尴尬、冷淡、避而不见。
“你们干嘛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她说是最好的蛊毒,也就是她以为的最好的罢了!”
怪医一转身,看到的就是几张一模一样、悲伤中掺杂着恐惧、惊慌的脸,吓了一跳,连声说道。
“什么意思?您说清楚啊!”
季延再也忍不了了,他的心被吓得七上八下,一把拉住怪医,急得连话都说不稳了。
怪医这时才不再多嘴,一五一十道:“这蛊毒吧,说不简单它还真不简单,说有多毒吧,也不一定,因为呢,制作它的,正是我本人……”
“不过啊,这是我好多年前游历时随心制作的,算是失败了吧,当时我顺路回神医谷,随手就将它给了师兄,明明当初说让他赶紧销毁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留着,还被南瑜这个小妮子拿到手里害人了……”
话说到最后,看着季延越来越黑的脸色,怪医赶紧加快语速道:“不过啊,你们别急,虽然过去很久了,可我还记得这蛊毒的解法的……大概给我点时间好好熟悉一下,一定能解开的!到时候,长公主一定平平安安,和之前没半点儿区别!”
“这蛊毒对人有什么危害吗?”
怪医说完话,宋栖就上前一步问道,他最担心的就是黎观月的身体,前世她双腿在冰天雪地里待了那么久废掉了,此后到死都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痛苦。
一想到避开了前世双腿的悲剧,今生蛊毒又会来伤害她,宋栖就觉得难以忍受,而怪医听了他的忧虑,当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毫不犹豫道:
“当然不会!我说它算失败,就是因为当初制出来后,我才发现这蛊毒对施蛊者伤害最多,对受蛊者呢,反而只是让人陷入沉睡,在安眠中悄无声息死去,只是施蛊者的惨状极其后来状貌实在太过恐怖,才让人觉得它是剧毒。”
在安眠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几人对视一眼,才忍住怒气道:“那还请先生快些找到解决办法!”
怪医讷讷点头,在别人的地盘他纵是有小脾气也不敢施展出来,只敢唯唯诺诺地应和着。
有了怪医在一旁看着,屋内多日来的紧张气氛缓解了许多,骆大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偏过头去一脸严肃地朝他耳语了几句,骆二神色一松,小声接话,兄弟俩边说边向屋外走去,季延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拦。
正当骆二完全要出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怪医:“先生,我想问一下,刚才您说施蛊者状貌更凄惨恐怖……可否告知在下,她会因为蛊毒本身而痛苦死吗?”
怪医忙着开方子,一时有点茫茫然地抬起头道:
“只是在自己体内种了母蛊而已,是很痛苦,但怎么会死呢?只是会半死不活、被蛊虫占据控制大半身子罢了,虽然普通人会觉得自己相貌丑陋,身体也被虫子占据,大多接受不了会选择自我了断,但被蛊虫杀死……这是绝无仅有的。”
他越说看着骆二脸色越凝重,突然意识到什么,吃惊地问:“你们不会就那么以为南瑜死了,把她的尸首、唉,不对,是身体给放在一旁没管吧?!”
虽然不至于没管,但后果与其也差不了多少,骆二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在场的人包括怪医在内都陷入了沉默。
“啊……这,这蛊毒可是会蔓延的,南瑜那个小妮子,她根本控制不了蛊毒,此时身体内恐怕已经都是虫子,就连意识……大概也在与虫子斗争吧,她一日找不到,蛊毒恐怕迟早会传到其它人身上……”
“……我去找她。”
沉默半晌,突然,靳纵惨白着脸,摇摇晃晃站出来,声音颤抖地道,他说话时连头也不敢抬,只是紧盯着地面,语气轻得像怕自己反悔、也像为自己赎罪般重复道:
“让我去找她吧,你们留下来……看顾好殿下。”
他话说完,就像失了魂落了魄般往外走去,却被怪医一连叠声地喊住:“哎哎哎哎——就是你!你往哪儿去?!你找什么人啊,你得留下来救长公主,别想着跑!”
一听是关于黎观月,不用靳纵自己反应,季延比他还迅速,大步上前拦住了他,面色平静道:“另派人去追查她也不误事,现在最关键的是观月。”
他紧接着转向怪医,恭恭敬敬地微微低了一下身子道:“不知您打算怎么救治殿下?如果有需要,相信大越与乌秦都可以倾囊相助。”
他的话说得笃定,骆大不禁侧目看去,眼底起了波澜——季延的意思很简单也很直白,乌秦在他手里能拿出多少予黎观月就算了,在季延眼中,如果怪医需要,大越给得了也要给,给不了,怕是他会逼着大越给……
本朝的公主,却要一个他国的人信誓旦旦护着,他还那么不信任大越……骆大心里有些怅然和复杂,最终也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季延,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