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念疑惑:“跟他?”“嗯。”姜念念看了眼殷不弃:“那我在外面等你?”殷不弃缓缓应了一声:“嗯。”念念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她等的,也只有他。其他人纷纷离开,等到姜念念走远了。雅间中的两个人,静静坐着。殷不弃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捏住自己面前姜念念喝过的茶杯,一下一下摩挲着,红眸微垂,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殷红的唇对着姜念念刚才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口。赵安明道:“你是殷离吧,十六年前我见过你,你那时以体弱多病唯有粘着仙子,仙子菩萨心肠,对你疼爱有加,我看,仙子如今跟你在一起,不是爱你,只是同情你。”殷不弃掀起眼皮,眸子中的阴郁与暴戾毫不掩饰:“她爱不爱我我最清楚,也好过你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好半晌,他殷红的唇勾起笑来:“再说,你以为用自己那些不堪的事对她倾诉,就可以接近她试图让她分些同情给你?当真可笑。”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赵安明轻笑:“你曾经在她面前表现得病弱不堪,不也是因为这个?又何必把我贬得一无是处。”殷不弃一听,也不恼,纤长的睫毛颤动,喉咙深处发出不可抑制的笑来:“你也配跟我比?”那笑意,带着轻蔑和嘲弄。夫妻肺片里面没有夫妻殷不弃漫不经心地抛出这句话,对面的赵安明身体一僵,垂眸看着自己的茶杯没再说话。两人之间沉寂下来。当姜念念回到雅间的时候,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她开口:“谈完了?”“念念。”殷不弃抬头看她,表情十分无辜乖巧。赵安明望着她,半晌开口问道:“仙子,他待你好吗?”姜念念没有半分犹豫,牵起殷不弃的手,说道:“没人比他待我更好了……而且,等这次回去,我们便要成亲了。”殷不弃听到此话,眼底的光亮更甚,将她柔软的小手捏了捏。赵安明眼瞳紧了紧,怔在原地,他蓦地松开一声笑:“……那就好。”他灼热地凝睇着姜念念,问道:“仙子,我可不可以抱抱你,一下,一下就好。”此刻,成熟的皮囊被剥开,内里还是十六年前那个有些中二的大男孩。姜念念没说话,殷不弃替她回答了:“你想得美。”赵安明眼通红,然后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嘴皮,却喉头哽咽。到了最后,又重复了一遍:“仙子,我能抱抱你吗?”姜念念看着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殷不弃。那神情,也是这般无助和绝望。甚至还有一些死气。只是一个朋友间安慰的拥抱而已,若是这都拒绝,她可太残忍了。姜念念挣开殷不弃的手,上前抱了抱赵安明。“仙子,你真好。”赵安明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半掩着濡湿的眸子,语气却是笑着道的:“等我死了,我把所有我的所有家产都送给你。”姜念念被他这话给逗笑了:“我要你的家产做甚?我又不缺。”没等赵安明说什么,殷不弃强忍着怒意和醋意,低声开口:“该走了。”说完,弯腰伸手,将姜念念横抱起来,出门之际,又将黑色斗篷披在她身上。江子由和煤球等人见状,也没再多留,跟了出去。长街上,锣鼓震天响。不周城恢弘华美,其城郭之大,配设之齐,令人叹服。花神祭已经开始,马儿拉着花车缓缓而过。空中落花与人共舞,碧鸟与仙鹤齐飞。扮演花神者,长袖飘逸,身段纤柔;长裙拖绿,那“青绿”,如青翠山峦,如雨后蓝天,如幽静深潭。伴着漫天飞花,宛如从画中款款走出的绝代仙子。舞姿既磅礴雄浑,又旖旎妩媚。人群太多,姜念念又带着斗笠,看得不太真切,她悄悄放出一根细小的藤蔓,延伸至巨型花车,将所有东西看了个仔细。殷不弃横抱着她,见她看得这般认真仔细。
脸色越来越沉,眉眼里无声地覆上一层薄霜,冷冷地凝望着她,又凑到她耳边,问道:“念念,那人好看吗?”姜念念这才回神,看着殷不弃的神色,连忙道:“不好看,没你好看,我们不弃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了。”殷不弃撩开面纱的一角,咬上她的嘴唇,他说的极慢,可一字一句极其清晰:“那念念这般认真地看其他男人做什么?”姜念念心中一颤:“扮演花神者,是男的?!”“嗯,他用了换音术和妙颜诀。”姜念念抿了抿唇,这个年代,就有女装大佬了吗?好厉害!她再次转头看向殷不弃,殷不弃眼中又有笑意,似乎在问,有趣吗?但是姜念念从那笑容中看出了另一层含义——我现在让着念念,到了床上我可不会。“一点都不有趣。”姜念念果断答道。煤球似乎对这场景有些兴趣,目不暇接。“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带我来看过一次花神祭。”江子由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我想师父了……”他那时很喜欢花神祭,如今想起,他才明白,他只是喜欢师父陪在他身边的感觉罢了。正哀声叹气、无精打采地瞥过某处,他忽然一愣,坐直身子,像猫儿睁圆了眼睛,朝着那处看去。人群中有一人,带着斗篷,看不清面容,雪白色的衣袍,露在广袖外的手匀长细瘦,指端修尖。江子由盯着那人,喃喃道:“师父……”倏尔,挤开人群,朝着那人疾奔而去,边跑边喊着“师父。”殷不弃和姜念念也注意到这边,跟着追上去。江子由眼见那人入了转角的巷子,等追上去,却空无一人。殷不弃问:“怎么回事?”江子由看着空荡荡的巷子,有些失神:“我好像看见我师父了……”姜念念疑惑:“闻时礼?他不是已经……”“是牵丝术。”殷不弃道:“鱼儿上钩了。”天色渐晚,几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那老板娘是个有眼力见的,瞧着几人穿着气度不似一般人,二话不说给他们开了最舒服最好的几间。琳琅阁每次拍卖,来不周城住店的人数不胜数,因此每不周城的菜式很杂,包罗各地菜系,来符合客人口味。几人要了个吃饭的包厢,倒也不必戴着斗篷隐藏身份。很快,店小二便将几人点的菜都上齐了,一人手边还放了一杯上好的仙芽。煤球是个实诚孩子,夹起一块猪肚片放入嘴里,又看了看碗里,问道:“我看菜谱上这道菜叫夫妻肺片,夫妻呢?”“噗!”江子由一个没忍住,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姜念念:“……”不要生气,它只是一只兽,要关爱智障儿童。她说道:“夫妻肺片只是一道菜的名字而已!夫妻肺片里面没有夫妻,但是除了肺片,还有牛肉,牛筋,牛百叶等等,就像鱼香肉丝里面没有鱼。”煤球似懂非懂,问道:“我明白了,这就好比红烧狮子头里面没有狮子,对吧?”“对。”“麻婆豆腐里面没有麻婆,对吧?”“……对。”“佛跳墙里没有佛,对吧?”殷不弃一个眼刀看过去,冷冷道:“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哦。”煤球不敢问了,埋下脑袋乖乖干饭。识海不清众人正吃着,大厅内传来一阵喧闹。姜念念看了殷不弃一眼,撩开帘子,朝楼下望去。原本还在吃饭的众人警觉起来,只见饭堂大厅之中乌泱泱进来一群人,他们穿着常服,腰配长剑,看不出是哪个门派。为首的那人,牵着一头白狼。那白狼双眼通红,看着众人低声咆哮,嘴角流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