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rdo;二哥的白眼在灯光下反射了白光!黎嘉骏走到秦梓徽身边,画着红十字的卡车嘟嘟两声,伤员相互搀扶着从候车室走出,上了后车厢,秦梓徽是唯一一个军官,他站在一边,表情平静。&ldo;当初,黎三爷为我打架。&rdo;他突然开口,语气认真,&ldo;全因我从未出台,才得她青眼,结果有不长眼的,想……&rdo;他没说下去,看了黎嘉骏一眼,&ldo;在这事儿的反应上,你俩……你倒是从未变过。&rdo;……没有女人会不介意男朋友当过受吧!黎嘉骏内心咆哮,但是等等,他说,她……&ldo;以前不懂事,被世事蒙了眼,到后来一阵清算,倒发现我才是那个负心薄幸之人,只是,没人需要我的报偿了。&rdo;他看所有人都上去了,才一撑双手跳上去,黎嘉骏担心他犯晕,下意识的扶了一把,却被他反手抓住手,&ldo;可是,你需要。&rdo;黎嘉骏感受到他手里的温热,有点发愣:&ldo;我……&rdo;&ldo;你需要的,&rdo;他笑,&ldo;我知道,你要看到一场胜利。&rdo;黎嘉骏一怔,突然哽咽了,她点头:&ldo;对!&rdo;车发动了,他的声音在发动机中若隐若现:&ldo;而且,无论牺牲谁,都不能阻挡你追逐那场胜利,对不对?&rdo;黎嘉骏忽然哭了出来,拼命点头:&ldo;对!&rdo;他于是微笑起来,眼里闪着光:&ldo;我差点以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及不上你了,但现在发现,你的梦想,竟然有,哪怕那么一点,还要仰仗我,想想还是挺高兴的。&rdo;车动了一下,他顿了顿,加快了语速,&ldo;所以,嘉骏,谁都不要等,什么都不要怕,好好活着,只要看就行了,好不好?&rdo;黎嘉骏擦着眼泪:&ldo;不好!&rdo;他一怔,车开了,他略略往前扑了一点,皱眉道:&ldo;为什么?你分明懂我的意思!&rdo;&ldo;因为…&rdo;她破涕为笑,无奈的笑,&ldo;我也在这个时代里啊……&rdo;他没再说话,身影随着车快速的远去,消失在夜色里。黎嘉骏只觉得自己琼瑶极了,待二哥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更是觉得自己耻度爆表,各种疯狂擦眼泪,却听二哥叹了口气:&ldo;也是个可怜人。&rdo;她于是哭的更厉害了。方糖哥哥此时武汉大概堪称是全中国最乱的城市了。作为全国军事统帅部所在,中部地区除徐州外最后一个依据大河天险的大城市,它无疑是背负着全国人民的期望的。大量的难民从沿海汇聚至此,乞生、求生各凭天命,行走了数月的人们大多蓬头垢面、脸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头、形销骨立,可还是在街上巷中徘徊着,游离着,时而向过往的人伸出手乞讨,也有的仿佛已经绝望,缩在一边愣愣的看着行人。治安已经成了严重却无暇顾及的问题,即使是校长坐镇,武汉行营所在,也无法阻拦饥民们为了活命而做出的努力,若是武汉是逃难的终点那也罢了,可偏偏人们心里都清楚,不是。武汉远远不是终点,顺着长江往西,还有湖南,还有贵州……在水运和陆运皆捉急的情况下,难民们能用的,也不过就是两条腿。抢劫,杀人,暴力的端倪已经隐现,可忙于最后一搏的警备司令部却疲于应付。武汉城里但凡还指挥得动的人,全都去抢运物资了。从去年起,二哥就一直在忙于这件事情,他响应了上海机械厂的颜耀秋老板的号召,与众多商界大佬一道组成了迁厂委员会,为的就是把沿海的工厂尽可能的搬到西南去,据说至今已经运了有三十二万吨,若不是从上海至武汉这一段水路遭到日军飞机的追击轰炸,存活到汉口的,还应该有更多。&ldo;招商局的船废了大半。&rdo;二哥清点着单子,不无叹息,&ldo;可惜了,都是四千吨的大船。&rdo;黎嘉骏在一旁眨眨眼,她以前坐过长江油轮,那时候她穷学生一个,坐得是最廉价的三星邮轮,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她还百度过,那游轮载重是二千二……可小的一只,那四千的,再大一倍,也没大到哪儿去呀。略心塞。心里却不由得略嘚瑟,终于可以悄悄鄙视一下二哥的见识了。虽然可以碾压的地方很多,然而第一次由衷的感觉到科技的差距呢。&ldo;我们什么时候走?&rdo;她问。&ldo;本来今日就可以装船走人,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我可调不到这么多车,得去买点骡子拉了板车运,你一边儿玩去吧,起码要明后天了。&rdo;二哥愁得不行。&ldo;所以你是要去买骡子?&rdo;黎嘉骏憋着笑。二哥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ldo;怎的?不行么?&rdo;&ldo;行行行!就是二哥那么高大伟岸俊美酷炫,不该挑骡子!该挑大白马!&rdo;&ldo;呵呵!&rdo;二哥笑了一声,&ldo;二哥喜欢骡子跟喜欢妹子一样,你看着办吧。&rdo;&ldo;……&rdo;二哥嘴里的妹子可是实打实的妹子,所以二哥就是在骂她骡子,而她瞧不起骡子在先,还真是理亏的那个,黎嘉骏吞了口气,咽了。她往四面望望,问:&ldo;哥,这儿去武汉行营远不远啊?&rdo;&ldo;不远,往南过了汉江,再往东过了长江,一直走,就到了……&rdo;二哥指点江山状,&ldo;或者还有条路,你往北走,过长江,再一路往南,问个路,也差不多到了,也二十里路吧。&rdo;黎嘉骏的头随着他的手指东南西北转了一圈,最后一脸死样的回头,默默的看着他。&ldo;想去找你家小情人啊?&rdo;二哥呵呵笑,&ldo;他现在在野战医院,起码还要往南,再多走个五里路吧。&rdo;&ldo;……我一边玩儿去了。&rdo;黎嘉骏不想再看到这张不怀好意的脸,愤愤的走开,她就溜达吧,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溜达到了呢,不过……十公里……&ldo;等等!&rdo;二哥忽然高声叫住她。黎嘉骏下意识的一激动,还以为刀子嘴豆腐心的亲哥良心发现想派人送她去野战医院,结果二哥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往后拉了两步:&ldo;行了三猴爷你也别瞎跑了,城里乱,什么人都有,哥可不想一天不见换了个难民姑爷,你就安心跟着我吧。&rdo;&ldo;诶诶可我就算不去那儿,我也想找个照相馆趁这两天把照片给洗了呀,好不容易保住没曝光!&rdo;二哥的回答是直接喊来了一个警卫,让人家跑腿了。黎嘉骏只能一脸郁闷的随着二哥去了市场,购置骡子和板车,虽然说也可以发布告让卖家直接牵了来,可现在他花的是公款,虽说做采办油水十足,那也得依良心来看,固然可以随便人家托关系弄一堆劣等的骡子来,可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看二哥那架势,黎嘉骏终于明白为什么招商局要委托他这样的青年干这活了,他这样的海龟少爷,吃得了苦又有远见,小营小利不屑拿,又自带点洁身自好的清高劲儿,实在是两袖清风的不二典范。沿途也跟了不少本地的政府官员,见二哥亲自往牲口区去了,都相当讶异,其中各种眉来眼去就不可言说了,二哥心知肚明,这边掰开骡子嘴巴看着,嘴里却低声和妹子聊天:&ldo;你看姜副官后头那个,肥头大耳的,别回头!蠢,唯恐别人不知道哥在盯他?你看好咯,哥今晚就告他一状,吐出来的赃款准能养一个营,哈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