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又想,捧着果盘下楼,决定等大哥来了,找他商量一下。下楼前她闲着没事又去找大嫂玩儿,此时小侄子幼祺应该午睡刚起,睡眼朦胧的小娃娃最萌的时候。果然,大嫂正在哄幼祺穿衣服,她嘴里哼着歌儿,扶着幼祺套袖子,声音柔柔的。幼祺长得很精致,比他哥哥小时候软萌得多,水汪汪的大眼睛半眯着,睫毛逆天的长,嘟嘟嘴旁口水要掉不掉的,等大嫂停下歌声时,他就咿咿呀呀的叫两声,小拳头挥一挥,他看到了黎嘉骏,端详了一下,忽然唧唧笑了起来。&ldo;哦哦,幼祺喜欢小姑姑哟。&rdo;大嫂笑眯眯的哄着,&ldo;衣服穿好,妈妈带幼祺玩小姑姑哟。&rdo;黎嘉骏:&ldo;……&rdo;她决定吃块水果静一静。&ldo;嘉骏,帮我问问,奶糊做好没?&rdo;大嫂无视小姑悲伤的表情,吩咐道。&ldo;哦。&rdo;黎嘉骏乖乖的走到楼道口,往下吼,&ldo;金禾婶!奶糊好了没?&rdo;&ldo;好啦好啦!我正温着呢!&rdo;金禾回答着,没一会儿就听到噔噔蹬上楼的声音。黎嘉骏坐回到大嫂身边,一边看大嫂玩自家儿子,一边继续吃水果。她也想逗小孩儿,可她自己是个下手没轻重的人,小侄子全身都软,有次被他抓住手指,她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小小年纪比秦梓徽还会撩妹,她可惹不起。两人一边喂米糊一边随意的聊着天,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女人最喜欢的话题上,大嫂开始八卦:&ldo;秦少校可寄了信来?&rdo;一个多月前秦梓徽正式受少校衔,他当时来信的形容是,伙食和衣服应是能包了,并且还随信寄了他当月的军饷,统共也就涨了十五块钱,看起来可怜的要死,其实论购买力在现在大概也有小一万,也算不错了。黎嘉骏实在是哭笑不得,连着他的钱一起全交给大哥打理,家里现在生意虽然做的没以前那么大,可也是每月五位数上下,几十块大哥压根不放眼里,但是看到秦梓徽这么自觉,一直担心自家三妹若是组建家庭找不到定位的大哥还是很高兴,表示如果秦梓徽哪天退伍,便带他经商。倒是章姨太略有些嘀咕,她这样过惯了贵妇日子的阔太,抽几口烟都几块钱去了,秦梓徽那点俸禄在她眼里就极为寒酸了,不由得开始嫌弃起来。但是她的意见从来都是被忽略不计的。&ldo;收到了,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话。&rdo;黎嘉骏含糊的抱怨,&ldo;早上鸟叫的声音破嗓儿了都写,啰嗦的没边儿了。&rdo;大嫂忍着笑,揶揄地看了她一眼,敷衍点头:&ldo;恩,啊,是啊,真烦,害得我们家三爷这猴儿屁股不得不一坐一下午。&rdo;&ldo;……&rdo;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黎嘉骏几口吃完了水果,垂着双死鱼眼:&ldo;我先下去了,金禾今天好像在炖猪蹄子。&rdo;&ldo;去吧。&rdo;大嫂含着笑。下了楼,手里抓这个肘子绕着花园边吃边走了两圈,车喇叭声响起,大哥带着大侄子砖儿回来了。砖儿现在就在不远的沙坪坝小学上学,他很聪明,从来不用家人操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名字起得好【→_→】,他自打抓周以后,茁壮成长的同时画风突变,变得又皮又实,活生生一个行走的板砖,这不,一下车,老远看到小姑,砖儿撅着个屁股就飞过来:&ldo;小姑!&rdo;&ldo;诶!等等等等等!&rdo;黎嘉骏刚蹲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这个吃完的肘子,顿时大惊失色,可那熊孩子已经啪得糊进她怀里,搂着她脖子大叫,&ldo;小姑!耍刀子!耍刀子!&rdo;&ldo;耍个锤子!&rdo;黎嘉骏大怒,她投降似的站起来,一手抓着肘子,胸前挂了个熊孩子,感觉自己脖子都要被扯下来了,&ldo;下去!快下去!哥!哥!&rdo;大哥回头看了一看,诡异一笑,转头无情进门。这边熊孩子又嚎上来:&ldo;那耍锤子!耍锤子!&rdo;&ldo;……陈学曦!陈学曦!&rdo;陈学曦停了车正要跟着大哥进门,本想装没看到的样子,闻言无奈的走回来,忍着笑把砖儿扯下来,还安慰:&ldo;大少爷别为难你小姑了,小心小姑拿蹄子揍你。&rdo;砖儿心眼儿跟漏风似的,想一出是一出,这边被扒拉下来一点也不生气,陈学曦的哄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一落地就嗷呜一下,模仿着飞机大吼着:&ldo;妈!妈!&rdo;冲进了房子。黎嘉骏感觉自己就跟接了一回驾的太监,由里到外都累,她与陈学曦无奈的相视一笑,并排往回走,正遇到雪晴捧着个杯子走出来,边走边道:&ldo;陈助理你辛苦了,来喝水。&rdo;陈学曦下意识的看了黎嘉骏一眼,颇有些无措的接了杯子,低声道谢。雪晴小脸羞红,她冲黎嘉骏福了福,也不逗留,转头跑进屋。黎嘉骏贼兮兮的笑着,左看看右看看,刚知道雪晴看上陈学曦时,她就觉得这两人挺搭的,雪晴长得好看、能干又温柔,简直是新娘学校高等毕业生,配陈学曦这老光棍简直不要太合适。家里似乎都是有点数,也乐见其成,但没谁特地挑出来说,毕竟主仆有别,若是他们提出来,那听到海子叔一家的耳朵里,就有点指婚的意思了,然而陈学曦虽然现在完全依附于黎家,到底不是仆人,指定不了终身。陈学曦捧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尴尬的沉默着。&ldo;怎么不喝?不喝给我,蹄子煮烂了,吃着粘嘴。&rdo;黎嘉骏道。陈学曦连忙把杯子递过来,黎嘉骏作势要接,往杯子里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道:&ldo;哎呀!里面有颗爱心!不行不行我不喝。&rdo;&ldo;三小姐!&rdo;陈学曦黑皮发红,精干的样子全没了。&ldo;诶,你到底怎么想的?&rdo;黎嘉骏还是接过了水,喝了一口,水温正好,可见用心。陈学曦沉默,直到进屋前才顿住,略往边上走了点,下决心似的对她说:&ldo;三小姐,若是可以,给雪晴姑娘找个好归宿吧。&rdo;&ldo;你不是么?&rdo;黎嘉骏一头雾水。&ldo;三小姐,我怎么可能是。&rdo;陈学曦苦笑,&ldo;我,我在老家,是有个老婆的。&rdo;&ldo;……哈?&rdo;黎嘉骏差点拿不稳杯子,&ldo;我,我好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听谁说你是未婚……&rdo;陈学曦很艰难的解释:&ldo;那是包办婚姻,我十三岁的时候拜得堂……但我很难接受她,后来留下休书外出闯荡了,只每隔一段时间把攒的钱寄给父母。&rdo;&ldo;……&rdo;黎嘉骏不知道能说啥。&ldo;可我去年突然接到信,是她托村里的秀才写的,她竟然没有走,一直在家替我侍奉父母,并不肯离开……她给我写信,是因为我母亲突然病故……她让我回去守丧,那时候淞沪打起来了,我老家,就是主战场,现在是日占区……据说都烧干净了。&rdo;时间过去一年多,陈学曦的表情还是绷得很紧。黎嘉骏听着他的讲述,只觉得身上一阵发沉,虚软的。&ldo;她不识字,裹小脚,长得也不好看,我很不喜欢她,我留了休书出来后,是想找个情投意合的过日子的。&rdo;陈学曦认真道,&ldo;但是三小姐,现在不管谁问我,我都要说,我,我已婚的。&rdo;黎嘉骏不想说什么万一她已经去世,岂不是要&ldo;已婚&rdo;单身一辈子,她只是深呼吸了几下,消散掉心底的沉重感,故作轻松:&ldo;好吧,是条汉子……那你跟雪晴说啊,别让她一头热。&rdo;陈学曦笑容更苦了:&ldo;三小姐,我何尝没有说过。&rdo;&ldo;……哈?&rdo;杯子再次险遭自由落体。&ldo;可她总说,她不在乎……我一个大男人,言语无用,总不能动武吧。&rdo;&ldo;……&rdo;黎嘉骏挠挠头,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楼道里面雪晴常待的房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在乎,那是想咋地?同居?三儿?柏拉图?哦!这不会是愿意做小吧!这……这价值观的鸿沟……难怪她有时候想起来想和大嫂八卦一下雪晴和陈学曦,大嫂都一副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态度,她还自己给自己脑补了一个无法反驳的&ldo;不插手&rdo;理由,敢情不是不插手,这是已经是个死胡同了啊!黎嘉骏生无可恋脸,气氛一时陷入僵硬。&ldo;对了,三小姐。&rdo;陈学曦忽然道,&ldo;明天有个晚宴,是国府联合商会办的,算是为实业家响应号召实业西迁,慷慨解囊支援前线的答谢宴,大少爷也收到了请帖,或许你可以跟去看看。&rdo;&ldo;实业家都去?那得请多少人啊!&rdo;黎嘉骏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ldo;是一批一批请的,黎家在明天那一场,据说到时候很多官员都会出席,不出意外都会到场,这也算是拓宽人脉一个很好的渠道嘛。&rdo;&ldo;哦……这应该算是按领域来的,和我们一道的,难道都是做武器重工?&rdo;那该多牛,满地军火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