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风风看到这里,发现何犀已经入神了,又望向袁野泉,袁野泉只对她摊手。
一直到字幕滚动,何犀都没说话,盘腿坐在蒲团上就像静止了一样。
尤风风感叹道:“难怪那时候找不到他,原来跑了这么多地方。行李全没了,相机包倒是保护得够好。”
袁野泉:“要不怎么说他专业呢?说实话,他抢我饭碗也是早晚的事。”
“何犀?”尤风风拍拍雕像的肩膀。
“啊?”她回过神来。
袁野泉问道:“介不介意自己入画?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剪掉,这段发给你私藏。”
她摇摇头,“没关系,我很荣幸。”
“那就好,我们剪片的时候还担心呢。这段拍得挺美的,调成黑白就有点费里尼的风格了。”
何犀笑笑,心跳特别快,仿佛无意间入了别人的眼睛,路过她也没见过的自己。
“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谢谢袁导,片子剪得真好。”她起身,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尤风风打开灯,突然从茶几边上拎起一把黑色自动伞,有意无意地说:“哟,尤叙的伞忘我们这了嘿,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暴雨呢。”
☆、8-逃学的威凤
市区中央的艺术街区很像伦敦东,布满了餐厅、酒吧、书店、咖啡厅、工作室、艺术馆、工艺品店。恰逢周末,很多年轻人在附近聚会、参观,人满为患。何犀找了很久车位,最后才在地下三层没开灯的角落觅得空位。难怪尤叙有车不开,总是骑自行车出行。
她一直觉得尤叙是个喜欢空寂的人,应该会住在类似城郊、湖区的地方,没想到居然住在闹市。想想也是,作为一个捕捉人性细节的摄影师,他的确需要经常深入人群观察,大隐隐于市。
红砖墙小楼,黑色金属楼梯裸在户外。一楼是间披萨店,门口排着长队,她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暖黄色灯光下人头攒动,店铺中央是个灰色油漆涂抹的大烤炉,店员正举着长木板娴熟地往炉火中推披萨。炭烤奶酪的气味香极了,何犀举起手机拍下那红色霓虹灯招牌,顺手发给陈京竹,决定下次和他一起来品鉴一下,为锄禾的品质添砖加瓦。
何犀手里握着那柄雨伞和雪花牛肉,忐忑地绕过排队的食客走到铁楼梯边,往三楼那个亮着微弱灯光的窗口望了一眼,感觉自己尚需一些勇气,才能以送伞这个牵强的理由上楼敲尤叙的房门。
哦,不用犹豫了,三楼的房门开了,脚步落在楼梯上,发出哐哐的踩踏声。
她往外走了两步,缓缓抬头。尤叙靠在栏杆上点了支烟,火星时明时暗,烟雾飘飞消散,他一只脚露出平台,借着楼房外壁自上而下的冷色灯光,能看出是双高帮的帆布鞋。
何犀觉得自己站在了一条分界线上,左边是外墙白蓝的光,右边是披萨店霓虹灯的火红。深呼吸,她想冲他挥手吸引注意,刚举起雨伞,一个闷青短发的女孩就出现在他旁边。何犀一抬手,两个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在高处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还没准备好,她一定还没准备好,何犀大脑一时宕机,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楼梯口,对尤叙指了指位置,然后转身往来时的巷子三步并做两步有些窘迫地溜了。
“认识?”温非尔看着那个放下东西,扭头就跑的背影问。
尤叙皱眉,没说话,吐着烟下楼梯。一楼台阶上有个正体不明的包裹,以及尤风风的伞。他蹲在旁边,打开包裹看了看,满满一盒雪花牛肉,还放了冰袋。
他纳闷,开饭店的都这么乐善好施?
温非尔跑跑跳跳地下来,对着包裹欢呼:“哇,这么多肉,烤着吃怎么样?”
地下三层,何犀靠在方向盘上发呆,想起撤侨的飞机上,尤风风说过的话。
“他周围女孩太多了,我为你担心。”
她暗想,原来他对她的冷漠,很有可能是出于非单身的情感状态,而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毕竟据旁观者描述,她对尤叙的兴趣表现得非常露骨。
手机发出信息提示音,何犀拿起来解锁屏幕,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谢谢。】
这天凌晨,何犀一气呵成地画了幅雪地里的焰火。
她解下围裙时还对着画移不开眼,喃喃自语:“加点柴就旺,来阵雨就废。”
角落画布上的灰色人形轮廓一动不动,像是在反讽她的不淡定。
何犀叹了口气,拿起一大张废报纸盖了上去。
她揉着太阳穴走出画室时天已经大亮,窗外有扫帚和树叶摩擦的唰唰声,麻雀的啼叫此起彼伏,不知谁家的宠物犬吠得无休无止,大概是在室内憋了一夜终于有了出门散步的机会。
何犀泡了杯洋甘菊茶坐在院子里吹晨风,小区里的人类活动逐渐复苏,新的一天又开始。
她打开消息列表,并没人发来消息。成聊大概是怕何犀再次提起上次的论题,那天分开之后就没有再联系她。何犀也没什么兴趣主动找他,二人的关系一时搁置着,不进不退。
何犀考虑着是否应该直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分手,把成聊送的东西理一理寄去他家。成爷爷那边也得想个柔和的措辞来解释,这样以后才不至于太尴尬。
对她来说伤害别人感情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要果断,但尽量不要做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