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说:“住院期间,一切听我的。”不由分说,已经披了外套下床,扶着温徵羽,问:“头还晕吗?”温徵羽不好昧着良心说不晕,说:“一点点。”她让叶泠扶她到门口,自己上洗手间。她躺着的时候不觉得晕,但动几下就天旋地转,那感觉像在原地转了十几个圈。她伸手去扶马桶,但明明看着马桶在那,手伸过去没摸着,又连续摸了好几下,往前摸了些,才碰着。那感觉像是她看到的距离和实际的距离,差了不少。温徵羽估计可能是因为头晕,视力又有点模糊的缘故。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的,怕老人家受不了,不敢告诉他们,但对叶泠就不好瞒着。她躺回床上待适应了晕眩后,见叶泠还没睡着,便说:“我感觉似乎有点……眼睛有点模糊,不太看得准东西,距离感好像差了点。”叶泠说:“所以你得静养,距离感、记忆力和逻辑都会受影响。”温徵羽轻轻地“嗯”了声,她最近都有很好地休息,医生叮嘱的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她睡不着,只好闭着眼睛默默数绵羊,数了十几只之后想起数绵羊没背清心经有效,又背清心经,她越背越精神,再偷瞄眼叶泠,那眼皮沉沉的显然是困极了,见到她看过来,又睁大了眼,极力想醒的模样,让她看得又想笑又心疼。她像叶泠哄她那样轻轻拍着,说:“睡吧。”叶泠凑过去,抱紧温徵羽的胳膊,低声说:“我看你是睡精神了,我明天还有事,先睡了,如果有事或者有不舒服,叫我。”温徵羽应下,没多久就听到叶泠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看叶泠这样就知道叶泠累坏了。早上,叶泠被闹铃吵醒,温徵羽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她不确定温徵羽这会儿是不是清醒的,习惯性的伸手在温徵羽的面前挥了挥,喊:“徵羽。”温徵羽慢慢扭头,抿嘴笑了下,说:“醒了?”叶泠转身关了闹铃,说:“醒了。”这么响的闹铃声,当然醒了。她问:“你没听到闹铃声?”温徵羽仔细辩认了下,说:“和耳鸣声混在一起了,没注意。”叶泠默然,她这闹铃声虽然设的是以前那种老闹钟响铃的声音,可和耳鸣声还是有区别的。她说:“那我换一个。”她当即换成了音乐的,问:“好听吗?”温徵羽抿嘴露出个笑容,说:“好听。”叶泠先去洗漱和换了身衣服,这才扶温徵羽去洗漱。温徵羽这个月吃不下东西,大多数时候都靠输液补充营养,瘦了很多。她原本就偏瘦,如今手腕细得像轻轻一折便似要断了。她洗漱完,不想躺床上,挪到外间沙发上坐着。她出去时,就见外面的沙发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很多文件,叶泠的电脑还开着,沙发上还整齐地叠着毯子,客厅一旁还有张似临时睡的床。温徵羽问:“什么时候加了张床?谁睡?”叶泠没敢说实话。她说:“连昕的床。有时候我有事忙不过来,就让他过来陪床,守在外面,文靖进来照顾你。”她不知道是至亲间有感应还是温徵羽有不同于常人的灵性,温老爷子走的那天晚上,温徵羽发了一夜的烧,不停地喊着爷爷。这几天,她在里面陪着,连家人在外面守着。昨天温徵羽的情况稳定下来,他们都回去休息了,担心东西还用得着,就都留下了。叶泠扶温徵羽在沙发上坐下,她收拾着桌子上的文件。年底了,日常琐碎事多,公司的事情也多。王子道的事,因为有国际刑警盯着,马路不敢做事太过,拿到账本后,他亲自带着账本回来,王子道则交给了国际刑警。国际刑事警在押送王子道回国的途中遭到袭击,王子道头部中枪身亡,国际刑警也伤了好几个,有一个现在还昏迷不醒。马路从王子道那里拿回来的不仅是他跟赵肆和岑琳往来的账本,更多的是这些年王子道在国外坑的那些人的,以及地下钱庄往来的记录账本。她和连昕在有需要的时候都会找地下钱庄转点资金出去办事,这还是他们的钱来路正,都有点担心走出去的钱让人查出点什么,影响不好。至于那些来路不正的钱,有这账本,简直要人命。温时熠和王子道早就认识,他卷款跑路的时候,为防万一,有两千多万走的王子道这边。他从另外两家地下钱庄走的钱都出了事,只有王子道这边的钱安全出去,王子道又告诉他如何有实力有背景。温时熠想东山再起,自然想傍上这种黑白通吃的关系。然而,王子道则是典型的黑吃黑路子,从他钱庄走的钱,他都会查来路和去往,挑可下手对象,利用各种手段套路将钱弄走。双方一个想傍关系,一个想下套,正所谓一拍即合地凑到了一起。温时熠的太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会儿温徵羽醒着,“说睡久了,想坐会儿,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又问他们现在到哪了。章太婆告诉她,他们已经到医院了。没过多久,连昕就陪着他的爷爷奶奶给温徵羽送早餐过来。温徵羽吃过早饭,又问起岑家的事。章太婆的脸色沉了沉。叶泠说:“看情况处理。”温徵羽轻轻地应了声,还是说了句:“我……还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章太婆深深地看了眼温徵羽,说: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把你自个儿的伤养好比什么都强。你还操心别人。”连老先生轻轻碰碰章太婆:“少说两句,难得看起来好些。”温徵羽冲连老先生轻轻笑了笑,说:“我也觉得我好多了。”她陪老先生老太太聊着天,忽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守在门外的保镖把人拦住:“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温徵羽扭头,见是一个看起来约有四十多位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穿着风衣,脖子上还围着围巾,站在门口,正盯着她。这女人长得不是很漂亮,但特别有气质,是属于那种古典和威严并存的气质,很显眼的。温徵羽认清楚来人,顿时激动地大喊声:“大姑!”她蹭地起身,脑袋突然一阵剧烈疼痛,刹那间就像发生泥石流似的有无数的滚石砸下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到处一片黑暗,黑暗中还有一片如星河般的璀璨光芒。星云变幻,似穿越了无尽漫长的岁月,又似亘古未变。一个如道观里修道的老道士大声讲经的声音响起:“何为梦,何为醒,何为虚,何为实……”“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交替,乾坤互转……”“何为天,何为地,何为乾,何为坤……”“浑圆无极,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极生有极,有极化乾坤……”温徵羽觉得这老道士好像扯远了,她心想:“我到道观出家了吗?”她突然想起她出家,叶泠去庙里找她的事,一个想法瞬间从她的脑海中迸出:“我出家了,叶泠怎么办?”她倏地睁开眼,便感觉到刺眼的光芒,又闭上眼,然后眼皮被掀开,刺眼的光芒照进她的眼里,难受得她差点淌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