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卷怜司一愣。“逆卷绯月。”逆卷修笑道,“绯红之月。那一夜我把她从狼群救出来,就是我消除她记忆的那个晚上,正是血族百年一遇的绯红之月。”逆卷怜司的脸色一瞬间白得吓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逆卷修的脸,希望从那上面找出一丁点谎言的痕迹。不可能的……不会的……“没有什么不可能。”逆卷修似乎是读懂了他此刻心中的想法,“或许一开始她的记忆是有问题的,但从她为自己起这个名字开始,以前的一切她早就想起来了!你看怜司,就算她想起了一切,她依旧爱着我,哈,丧家犬,现在心情如何?被人忽略的感觉如何?”心仿佛在瞬间裂了一道口子,血肉模糊。他这么多年的坚持,无非是为了曾经那份年少的悸动和执着,可是现在,现在呢……当信仰被打碎,当希望变得渺茫,当坚守变成了笑话,他还剩什么?“你走吧。”逆卷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一天想要我的命,尽管来取便是。”“哈,哈哈哈哈,”忽然,逆卷怜司竟然仰天大笑起来,他以手扶额,像是听到了这个世间最大的笑话,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失去一切的是你,拥有一切的也是你!你赢了逆卷修!你从一开始就赢了!”早在一开始他就该明白的,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这是她和那个人的人生,至始至终,他从不曾出现过。早该如此。早该如此……这个世界,怎会是非黑即白?原来到头来,在名为“过去”的站点上停留的人,只有他。直到逆卷怜司走了很远很远,逆卷修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可悲的人,他的一生怕是被他今日的一番话毁尽了。这个世界不因为任何一段心碎而毁灭,所以他们都还活着。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光着脚走到他身边,自然地趴在了他的腿上,“修。”逆卷修微微低头,冰冷的手指触摸上她温柔的脸颊,这样的温暖,该是曾经的她向往的。你要的,终于得到了。他问她:“怎么还不睡?”她摇摇头,下意识地在他的掌心蹭了几下,“那修能不能陪着我呢?”在他看来,她这样的动作很像一直小猫,有些粘人,但也很可爱,记忆里,曾经的她是不会对自己撒娇的,曾经的辉夜太过倔强,连哭也不哭一声。这样很好,真的很好。眼前的情景恍若隔世那般缥缈不真实。他下意识地唤了一身她的名字:“安?”她“嗯”了一声,疑惑地想要抬头看他,却在下一秒被他整个抱在了怀里。“安,我们会幸福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我慢慢爱上你,也是在拯救伤痕累累的自己。留恋的人我还是不懂,但那些问题已经没有人再回答我了。——月浪卡拉月浪卡拉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无神辉夜的那天,她静静地站在卡尔海因茨的身后,巨大的斗篷毛帽遮住了她的脸,露处一个小小的下巴,从唇角的弧度依稀可以看出,是个美人。但美人么,哪里没有呢?他见的多了。可当卡尔海因茨将她的帽子掀开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那是燃烧在地狱的红莲业火,那朵绽放在她眼角的火焰鸢尾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充斥着喷薄欲涨的生命力。这无关美貌,是生而为人的他们对生命最原始的崇拜与渴望。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所谓爱情,不过如此。连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爱上一个人。可是啊,什么是爱?又该怎样去爱一个人?他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也从来没有人爱过他。月浪卡拉曾经把他对辉夜的爱情比喻成白夜下开出的血色之花,孤傲的,冰冷的,却唯独少了爱情该有的暖意。月浪辛曾经问过月浪卡拉,为什么要对那样恶毒的一个女人如此上心,月浪卡拉闻言,微微一顿,这个问题很难,难道连他自己也想不出答案,或许像他这样高傲的人,是不容许那些动摇他们的情感的人存在的。他想了很久,才对月浪辛说,恶毒?她也只是一个不被世界温柔以待的人罢了。所以,那个夜晚,那个她拿着刀指着他的那个夜晚,他选择帮她,心甘情愿的接过她递给他的毒。救赎,就算变得荒芜。也会有一个人。会是你的信徒。他的心脏寄居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所看到的,听着她所听到的,感受着她所感受到的。悲伤、喜悦、痛苦、快乐……他经历着她经历的一切,就像他本就是她。他们都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但辉夜和他不同,辉夜为了成为另一个人的光,丢掉了全部的灵魂,在无底的深渊中自我挣扎;而他月浪卡拉,早在一开始,便没有了灵魂。繁华落尽,尘埃落定。他月浪卡拉是所有人里面看得最清楚最明白的那个,他站在事外,亲眼见证了一幕幕歌剧般戏谑的命运。他看得透无神辉夜的绝望,看得透逆卷修的憎恨,看得透里克特的不甘,看得透卡尔海因茨的贪念……所有的一切,他看得透,但悲伤的是,每个人都没有错,但最终,所有人都错了。何为对?何为错?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我们千篇一律的惶惶度日中,选择忽略了身边的不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光阴逝去,我们早已忘记曾经的种种,沉浸在名为“美好”回忆中去,这便是幸福。是了,生活总会有幸运和不幸,忘掉那些不幸,剩下的便是幸福。从无神辉夜亲手掏了无神琉辉的心脏开始,月浪卡拉终于明白,这场残暴的欢愉,终究是要以残暴为结局。那些逝去的,难忘的,留恋的,终究随着那场大火,消失殆尽。夕阳西斜,诺达的庭院里,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双手捧着一本精致的书籍,虽然隔得远,但月浪卡拉还是看清了那本书的名字——《厄舍府的倒塌》。月浪卡拉曾经同辉夜讨论过这本书,书中曾经隐晦的提出:死亡即救赎。月浪卡拉很清楚的记得,他曾经对辉夜说起话时,辉夜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光亮。救赎吗?他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庭院里乖巧看书的小女孩。心头忽然释然了,他冲着她的方向微笑了下,转身离开,背影一如既往,孤寂,落寞。他再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