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兜是大红色的,边上一圈镶着金边,其上绣着金色的鸳鸯,底纹是一朵开到正盛的牡丹。概因绣娘的工艺精湛,这件肚兜并未有过份的秾艳媚俗之气,反而彰显着一股帝王天家的奢华无边。
而后婠婠就像一团白生生的软糯糯米一样,被她们搓来搓去,裹上一层层粽叶,将她牢牢包裹起来。
耳环,手镯,戒指,项圈,禁步……一样样华丽的配饰也被招呼到她头上。
四五个侍女相互搭着手,那顶沉沉的凤冠最终也被戴到了婠婠的头上。
凤凰振翅欲飞,嘴衔南海明珠,更有无数只凤凰相互缠绕着围在冠上,犹如百鸟朝凤之景。
数不胜数的珍珠和宝石镶嵌在冠上,压得婠婠差点抬不起头来。
到底也是前任皇后养育大的,婠婠一眼就瞧出来这顶凤冠是逾越了素来皇后凤冠的规制才制成的。
——哪有那么多地方让你怼上这么多珠玉宝石的!
纯纯的暴发户做派。
她默默吐槽了一句。
还不知道婚仪之后那些御史大夫们有没有就此事上谏皇帝,说他违制的呢。
今日陶宅之中,所有婠婠会踏足的路上都被铺上了一层昂贵的红色丝缎,在红丝缎的下面还有一层皮革垫着,衬得缎带自然而然地在路上舒展开来,不会被什么砖石小石子垫出什么坑坑洼洼的痕迹来。
而且在婠婠走过之前,这一片片红丝缎上都不会有他人可以经过。
在离开陶家之前,婠婠又去了陶氏祠堂祭拜了先祖。
寻常人家的闺女出嫁前,家中的父母、祖父母都可以对她进行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劝诫,让她日后如何如何贤能地操持家务云云。
可当这个闺女成为皇后时,即便是她的父母、祖父母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向她行大礼问好,从礼制上来说,他们焉有权力去对皇后指手画脚、告诉一个皇后她该如何去做一个好妻子?
但必要的、礼数层面的告别还是要有的。
荆国公陶漆合和他妻子白氏的表情管理做的十分到位,既没有哭得死去活来,涕泗横流影响仪态,也没有完全光瞪着眼睛像个陌生人似的呆呆站在那里。
荆公眸中微微闪着泪花,看上去格外的忠贞正直,又像个单纯舍不得女儿出嫁的慈父一样,拱手向婠婠小幅度地拜了一礼:
“臣下阖家能幸为陛下养育中宫,略效犬马之劳,是臣下列祖列宗之幸事。
惟祈上天神灵庇佑,中宫日后必能孝侍皇太后,尽人媳本分,又能教导嫔御,使得合宫安宁,再者为陛下绵延后嗣,解陛下之忧。则臣沾享中宫恩泽,私感甚安,臣下以渺渺之身略报天家恩德,可稍无愧于陛下和先帝的隆恩眷顾矣!”
白夫人道:“妾身与国公爷所想亦是一样。”
老公爷和老夫人也一样说了几句场面话。
婠婠轻轻向他们颔首。
而后拜别。
“亲妹妹”被册封为皇后,可陶霖知任被晏珽宗扣在那个惹得众人艳羡不已的江淮盐运使的任上不得回来。
可也无人过多在意。
天家娶亲嘛,难不成还像民间一样指望着哥哥弟弟的来背新娘子?就算需要,皇后上头也有个哥哥陶震知,和陶霖知就没什么事了。
再说了,他日后进宫亲自向皇后请安的日子还多得很。
皇帝娶亲是不能自己去接新娘子的,得由他专门册封的使节来迎接。
其实晏珽宗真的不在意这些狗屁规矩,他真愿意自己骑马来接婠婠。
但是他若这么做了,则实在是出格太过,惹得群臣非议。那婠婠反而会成为众人谈论的焦点,她会恨死他的。
于是他只好强忍下不耐,册寿王三公子——永郡王晏从穆为奉迎使,由他来接婠婠进宫。
皇太后为了女儿的婚事也费劲心思安排筹谋,务必要使自己女儿的婚礼风光体面,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受了委屈的地方。
她只差派人将晏珽宗身上的朝珠拆下来几颗折卖了,换成几段丝缎、铺满婠婠进宫的路。
别的地方可以省、可以减的地方都可以删、免,但唯独皇后身上一丝半点都不可以节省。
这也是导致婠婠今天格外劳累的原因之一。她身上戴着的东西太多,需要履行的义务也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