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说完了,太后有气无力地应答道:“哦——竟是这般啊。我晓得了。我晓得了。你让我静一静。”
又盏茶的时间过,太后说道:“固然如你梦中所见,母亲虽身死,可若是在天之灵知道我的女儿受他精心照顾能余生顺遂,我从此再没有不甘心了,还敢再奢求什么呢?
不过婠婠啊,我是过来人,有几句话说给你听,以后你一定要牢牢记得。”
婠婠弯了弯身子,态度十分恭谦:“母亲请讲,女儿一定铭记。”
“你看,他呢,不论是孟凌州还是晏珽宗,前世今生都待你这般一心一意,可见是你的良配。虽则过去咱们之间有些龃龉,可是他待你好,我也就不怨了。
婠婠呀,你要记得,他是你的夫君,是你前世今生的天赐良缘、真命天子,日后你们夫妻一块相处,你也要待他真心实意,两厢之间推心置腹的方是长久的夫妻之道,有什么心里话呢,你也能和他好好说说。
再者——”
太后还没说完,婠婠已冷笑着直起了身来,她今日发间插戴的是一定用作常服上的金嵌宝珠点翠龙凤冠,鬓发间别出心裁用了金嵌宝桃枝花鸟掩鬓,乌发间的一对金累丝镶宝珠凤蝶穿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被摇得泠泠作响,整个人越发显得贵气逼人了。
“妾陶氏恭请陛下圣安!”
床帐内的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
皇后的面容含霜,眼含愠怒,冰山美人一般冷冷盯着那扇屏风之后,仿佛要将屏风后面的人身上望穿一个洞出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屏风后的人仍不见出声和动作。一股独特但味道浅淡的药草之香萦绕在婠婠鼻间。晏珽宗不大爱用龙涎香,觉得那东西没什么意思还颇费财力,而且他对什么熏香香料之些的东西都不感冒,所以自他即位后就暗中让内司省的人停了采办龙涎香的事儿,平常都是婠婠用什么香,他就一块跟着被熏一熏而已。
他自然不会知道,前段时间婠婠亲手给他做的、他爱不释手天天带在身边的那个香囊,里头的香料是婠婠给他特配的。
独一无二。
而婠婠自幼吃各种药长大,顺其自然地就对各种药材乃至草木之香的味道十分敏感,其中的细微差别都可以分辨出来。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也不理他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当即拂袖而去,华服裙摆逶迤于地毯上,拖出一道凌厉的锋芒。算是在这关口给彼此都保留一个面子。
出太后寝殿时,方才那个二等宫人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婠婠头也不回地问她:“太后、楼女仪季裳仪还有华夫人她们到底去了哪?”
宫人连连叩头:“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太后带着两位姑姑和嘉慎夫人一早去了宝庆殿诵经祈福去了。”
哦,被晏珽宗“请”出去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提步而去。
回坤宁殿后,她余怒未消,招来萃霜和萃澜二人:“萃霜,本宫今日身子不适来了月事,恐怕侍奉不了陛下、让他沾了本宫身上的晦气,坤宁殿即刻起闭门谢客,不准任何人进来。你若放他进来,以后你就不用进来了!萃澜,陛下今晚大抵要宿在神龙殿,你去把神龙殿打点妥当侍奉他安寝罢。
——不过,若是陛下愿意招幸哪位美人,歇在后宫别处也未尝不可。明日本宫自给她晋位份、赐寝殿!”
这两个萃顿时愣住了,然还不等她们面面相觑后说些什么,婠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让她们退下。
另一边晏珽宗灰头土脸地同那个口技艺人常子春从床帘后走了出来。
天知道,方才在婠婠忽然开口点破他的身份时,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般恐惧的时刻!
究竟是哪里暴露了?他自认为一切都伪装的很好啊。
郑德寿问他如何处置常子春,还不等晏珽宗说话,常子春就说愿意自刎而死保全皇家的秘密。
晏珽宗瞥他一眼:“看你待你女儿这般疼爱,怜你一颗慈父的心,饶你一命罢。”
郑德寿了然,喂了常子春一碗惑乱人神智的药,常子春饮后数日不起,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后一个深坑之内,大脑肿胀混乱,忘却近两年来发生之事。
家人只当他是不慎跌入深坑后磕坏了大脑,故损失了一些记忆,见他性命无忧,当下还是喜不自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