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稍微看了一下,发现他正在画的是“琴女”,她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他身旁。
手里握着6B的铅笔,聂蓝的全部精神似乎都沉浸在了艺术的世界,他完全不在意进来的人,只是专心的用自己的眼睛、手指、心灵去捕捉面前石膏像那历经了二千年的光阴依旧震慑人心的美丽。
他所有的感官都沉浸在那极度美好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他现在只看着“琴女”,心里也只有“琴女”,而这样的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和石膏像那静谧的美相符的沉稳来,把周围的气氛也渐渐的沉淀了。
在他身旁,就仿佛可以听到风在歌唱的声音,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而清新起来。
凤凰享受着他周围特有的沉稳,凝视着他。
他的动作很小,除了偶尔抬起手臂用铅笔去量比例之外,他几乎就不再动,只是移动着手腕,在画纸上留下沙沙的声音。
树的影子从敞开的窗户里摇曳进来,班驳的影子在地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痕迹,也印在他的身上。米白色的衬衫上或深或浅的金色小点随着风摇动,模糊着。调皮的在他脊背上跳着可爱的舞步。而随着特偶然的动作,那微微有些汗湿的衬衫贴在他的身体上,若有若无的勾勒出他修长而清雅的身体线条,在午后仿佛黄金溶液一般的阳光里被光晕模糊了边界,在光的拥抱里载沉载浮。
能感觉到他正在被光和风温柔的拥抱,凤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上挑,带着一种近似于骄傲一般的情感。
那是她看中的男人啊……
她眼光真不错呢。
就在她愉快凝视他的时候,聂蓝一抬手,画架槽子里的一块干面包屑滚到了地面上,他弯腰去拣,却意外地看到了凤凰在画架旁边的脚。
他一楞,然后抬起视线,看到的是凤凰美丽而含着笑容的面庞。糟糕,他刚才就说了一句请进,接下来就完全忘记了。
看出他的困窘,凤凰像是一个经常出入此地的人一般自然而熟悉的向他摆手微笑,“嗨,我过来看看。不必在意我,你继续画。”
看着面前这美丽的女子对自己绽放开温柔甜美的笑容,聂蓝忽然觉得胸口一热,某种早就在心脏深处酝酿过无数次,早已发酵堆积的感情一下子破壳而出,他也笑了。清澈的眼睛里堆积着慢慢的温柔,“……你来了啊……”
聂蓝暂时把画推在一边,两个人叫了外卖,一人一盒盒饭窝在画室里吃了起来。
“怎么想起来画这个了?”凤凰悠闲的趴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看着他笔下端庄温润的女子,问道。“琴女”是在考上美术学院之前就应该画完的石膏像,没道理现在他还回头再画。
聂蓝咽下饭粒又喝了一口水之后才说:“我的教授要给一个出版社出一套讲解高考美术加试技法的书,教授一直很照顾我,就让我担任其中一部分例图的绘制,也让我赚点外快,顺带给画展找找感觉。我只画‘琴女’、‘扒皮人’、‘马塞’和‘拉奥孔’这几张。”
凤凰点了点头;她和聂蓝都是一个教授的学生,也和他一样非常尊敬自己的老师。她看着在午后的阳光下发出白玉一般润泽优雅光泽的‘琴女’。一时手痒,匆忙几口消灭完盒饭,从聂蓝的画架上拿出速写簿,几笔就画出了一张速写。
聂蓝慢条斯理的吃完之后才过去看她画的速写,一看之下,不禁为画纸上那跃动一般极富有生命力却奇异的洋溢着东方古典神秘气息的线条着迷。
看看得意洋洋的凤凰,聂蓝笑了起来,“我总是忘记你是我的学姐。”他记得她和他一个老师,不过他是主攻国画,她是主攻日本画。
“只不过比你大三届而已。”凤凰不满的抗议着。
聂蓝宽厚的笑着,拿过纸杯为她倒了杯水,转身仔细端详她画的速写,忍不住再次赞叹,“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洒脱而优雅神秘的线条,啊,构图也相当饱满。”
“啧啧~”凤凰优雅的交叠起双腿,“不看是谁画的。”她画的东西绝对天下第一,还用得着他夸~切~
“那为什么现在不画了?”他不经意的问道;从这张速写里可以看出来,凤凰的才华可以说丝毫不在自己之下,加上她比自己积极进取无数倍的性格,在书画界绝对大有前途,她却开起了画廊不再画画,真是可惜。
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凤凰脸上的笑容暗淡了下,她沉默下来,长长的睫毛半垂,遮蔽了漂亮的眼睛,而在片刻之后才发觉到不对的聂蓝抬头看她,心里有点惶恐;他似乎说错话了。气氛在瞬间凝了下来,聂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她,却找不到自己应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