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于成钧同罗子陵,虽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却也不曾承望回到京城竟能受到百姓的夹道欢迎。
罗子陵只怔了片时,旋即回过神来,面色微沉,低声道“王爷,早些回宫复旨为上。”
于成钧自是晓得轻重的,朗声一笑,向围着的人群大声道“诸位盛情,本王心领了。然则本王赶着进宫见圣上,烦请老少爷们让让!”
他嗓门洪亮,又刻意抬高了声量,将众人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围拥着的百姓先是一呆,随即便纷纷鼓掌喝彩道“好!不愧是真英雄、真丈夫!这气势、气魄果然不凡!”嚷嚷着,便将道路让开。
于成钧便打马前行,罗子陵同着一众兵士亦在后面跟随。
京城人烟阜盛,路上行人甚多,不能快马奔驰,好在于成钧也不赶行程,信马由缰的向宫廷缓缓行去。
他离京三年,重入这繁华之地,看着市井之间的热闹,同自己待了三年的边关清苦地可谓天壤之别,饶是本就富贵乡里出身的王爷,心中亦生出了无限感慨。
想到这三年里边关疆场遇到的无数凶险,于成钧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子,禁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心中暗自说道幸好这颗脑袋依旧稳固,留得性命能回去见我家王妃。
念起陈婉兮来,于成钧的心里忽然漾起了一股柔情,宛如这三月末的春风,和暖温柔,轻轻的拂过面颊,带着几许不知名的花香,又如美酒令人迷醉。
他微微眯起了眼眸,心思早已飞到了那肃亲王府之中。
不知他那位娘子,是否正在府中怀抱孩儿,翘首以盼他归家呢?
三年过去,当年的许多事都已模糊,但她一袭红装端坐于床畔,静静等候他的模样,始终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底。
已然回到了京城,却不能立刻就回府见她,还要先进宫面圣复旨,这可真令人恼火!
于成钧只觉得胸口有些燥动,却又不由的一笑晚些又怕什么?他的王妃,横不能飞了。
罗子陵不知身边的这位肃亲王,心思早已飞到王府中去,同他的王妃缠绵起来了。
街上这欢涌热闹的场景,令他颇为意外。
尽管百姓已将道路让出,却依然没有散去,仍旧立在街道两旁议论不休。
“……你们是不知,蛮族到底有多不是人,他们劫掠咱们大燕朝的边境村庄,钱粮牲口抢去也罢了,还要烧毁房屋,糟蹋妇人,甚而还有把怀孕的妇人肚子剖开来寻乐子的,真真是禽兽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当初,若不是肃亲王临危受命,领了金牌前往边关抵挡。这帮牲口,怕就已经打进京城来哩!”
“去岁,我家三小子到北边贩骡马,就在边陲一个小村子外头碰见了一伙蛮族流窜过来的匪兵。这要不是碰上烟、烟、……”
这人烟了半日,硬是说不出来,一旁有不耐烦的,替他接了下去“想必是烟云十六骑罢?”
“对对,就是这个烟云十六骑。我家三小子说,那时候他正被吓得屁滚尿流,以为这次脑袋可是保不住了,就见一队黑衣骑兵,突然出现在地平上,烟尘滚滚,飞马疾驰过来,将那伙蛮族兵匪杀的片甲不留,而后又一溜烟也似的不见了。我那三小子,这方捡了一条命回来。后来,他在边陲上打听,这队黑衣骑兵有个名号,就唤作烟云十六骑,概因他们有一十六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又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所以有这个名号。听说,领头的是一个姓罗的青年将军,武艺端的是了得!而这路骑兵,又受肃亲王的统领管辖。你们说说,肃亲王爷有这么一路神兵相助,怎能不打胜仗?!”
这人说的口沫横飞,唾沫星子乱溅,眉飞色舞,好似亲眼看见了烟云十六骑如何杀敌一般。
京城百姓爱吹牛,大概因是皇城根下的,都有这个习气。人都爱吹牛,便彼此不服气,常常是一个人在吹,围着三个等着拆台抬杠的。
这人说的夸张,倒是没人拆台,却还有人附和“这个倒确实的,这路骑兵神勇非常,屡立奇功。几次奇袭,都是他们立下的功劳。”
这便有人不服了“你这话说的,好像外敌都是烟云十六骑打跑的一般。再如何,这骑兵也是肃亲王手下管着的,功劳还能盖过肃亲王去?还是肃亲王用兵如神,调度有方。”
“你这人真是瞎起哄,我啥时候说烟云十六骑的功劳盖过肃亲王了?肃亲王那当然是更加英明神武了,力敌千钧,我听我家三小子说,他砍掉的蛮族脑壳怕不得有几千个。”
这些话,纷纷不绝的传入于成钧的耳里。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子,嘴角一扬,心里暗道几千个那是没有的,几百个倒还不在话下。
想着,又不由自主得意起来不知道王妃听见了这些话,得怎么佩服她家汉子?
一旁,罗子陵夹了夹马肚子,赶上前来与于成钧并肩而行,压低了嗓音“王爷,这情形有些怪异。”
于成钧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怪异?这怕不是我那个傻子大哥闹出来的……”
他这个人粗中有细,才进京城时有些诧异,这会儿功夫已然想明白了。
罗子陵脸色阴沉,说道“王爷,如此这般,进了宫见了皇上,怕是不好。”
于成钧却是无谓一笑,道了一句“怕什么,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