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顿时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原本佝偻的身形慢慢挺直,满面尴尬地看向对面众人。“妈、大哥,你们说分家的事实在是太匆忙。现在我和秀梅手里是真的没有余钱,如果你们愿意再等几天的话,木材厂的工资就会发下来,到时候把族里几个长辈叫在一起,商议分家的事才合适。”陈忠实自觉已经做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只需要等待几天,对大家都好。可他不知道的事,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其他人突然变换面色和眼神躲闪,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被他发现。话音过后,众人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是懊恼。尤其是何先菊,早知道就早几天说这件事,想想就知道给陈慧那个死丫头的治病钱不少,说不准船票还能换个更好的位置。在这一瞬间,陈忠厚与妻子的想法神奇地契合。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动手?只有陈奶奶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地询问:“那你们看病总不可能一点钱都不留来后面的诊治吧?”此言一出,陈忠厚几人瞬间两眼放光,就像是几只饿了好几天的饿狼,看见一块血肉时,只待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撕裂吞下。但令几人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陈忠实就像是老实人突然灵光了一般。突然脸色发红,只是在此时的光线下看不清楚,一直支支吾吾地开不了口。陈忠厚还以为是有余钱,迫不及待地询问道:“不管多少,只要拿出来,大哥分到的房子就是你的。”“之前我和秀梅是想公中支取一点钱治病的,现在要分家,这部分当作是爸妈的养老钱,不知道能不能先借一点?等工资发了,立即还给爸妈。”说罢,陈忠实眼神中满含希翼地望向对面。陈奶奶难得生出些羞愧,下意识地看向丈夫的位置。按照常理来说,像她们家这种奇怪的分家方式前所未有,一时间解释的理由还真的不好想出来。却不曾想,其他人可就没这样的心思。特别是听了大半晚上,却一点目的都没有达成的大房几人,年纪最小的陈志斌,更是毫不顾忌地开口道:“小叔,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傻子骗我们吧?要知道我们三兄弟才是死了给你摔盆的人。”如此明目张胆、不客气的话语,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显然这样的认识深深刻在孩子心中。陈忠实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眼前熟悉的亲人在某一瞬间忽然开始陌生起来。他的这个变化一下子就被陈老头看在眼里。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他觉得也可以为自家留一条后路,适时打断陈忠实的思绪。“这些钱都是养老的,不能动。大丫也不值得你费那么多心思,分家的事先说到这里,明天再说其他的。”陈忠实没有听出里面的拖延之意,还以为是父母也觉得不妥,需要再思考一下。等到他离开之后,正房忽然开始躁动起来。“爸!你怎么能听老二和弟妹的假话?他们手里肯定还有留给大丫后续治病的钱,只要我们再催促一会儿,肯定能够问出来的!”急躁的陈忠厚,此时说话已经带上埋怨的语气,惹来陈老头斜睨。陈老头看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大儿子,心里有些不满意。但是想到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的人,后半生还要靠大儿子,无奈解释道:“你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几点钟了?”闻言,众人瞬间往外面看去。将陈忠实一家叫来商议分家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再加上刚刚众人吵闹的时间,天空中消失的月亮在云边洒下一抹清辉,能够明显看出已经接近下半夜。时间再耽误下去,估计就不能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会和地点。看到这,陈奶奶有些不满意地抱怨道:“要是你们早说几天,早就把家里的钱都拿在手里,哪里还会有交给医院的份?还有家里的东西,真的就不能带上一起去吗?这些可都是这些年一点点积攒起来的。”说着,她还有些怀念地摸了摸身旁的暖水壶。这个暖水壶可陈忠实上班的傻子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对年轻的夫妻,怀揣着期待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纵使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年代,还是尽全力照顾她,直至这个孩子长到一岁后,表现与同龄人有着巨大差别,也没放弃希望积极治疗。梦中的一切开始渐渐与刚刚苏醒时的记忆重合在一起。只不过一个是第一视角,一个是第三视角。就在陈慧想清楚其中的联系之时,梦中一切顿时化作一片虚影,如镜面般碎裂消失。同时还有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魂归兮,长问……”后面的内容她就没有仔细听下去,伴随着声音的出现,灵魂真正与身体融合在一起,此刻三十岁的陈慧是她,1982年5岁的陈慧也是她。还不等她完全接受现实,想要继续融合两个世界的记忆之时,周身忽然传来一道道温柔的话语,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小慧,小慧,小慧……”睁开眼的一瞬间,陈慧瞬间融入自己的角色,习惯性地冲着来人露出傻笑。黄秀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将女儿从被窝中拖出来,以一种将其四肢牢牢禁锢在怀中的姿势抱起来。然后取出一旁的衣服,一边穿衣,一边和往常一样唱这歌。“小手乖乖伸出来。”在温馨的歌声中,陈慧不受控制地伸手伸腿,等到她意识到自己不只是5岁的陈慧,想要证明自己已经恢复如常时,人早就在母亲的照顾下洗漱干净,坐在桌子旁,准备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