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头看了一眼船上众人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快感。而后给了小弟一个眼神,船才离开浅滩,朝着远处发射着五颜六色霓虹灯光的香江靠近。众人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漆黑海面,情绪逐渐放松,将之前惊险的一幕抛诸脑后。陈忠厚从人群夹缝中感受脚下的厚度,凑在何先菊耳边嘟囔着:“还好之前把爸妈的存款都搜刮来了,不然他俩身上带着钱,这得要浪费多少钱。”“还是当家的你有远见,唯一可惜的就是给他们买票的钱浪费了。我这怀里还有留给你和儿子们的干粮和鸡蛋,要来点吗?”说着,何先菊从怀中死命拽出来五个鸡蛋。想到多出来的那一枚鸡蛋,她还有些为失去性命的小儿子感到伤心。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她把那枚多出来的鸡蛋塞进嘴里时,顿时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反正她还有两个儿子,少了一个儿子,往后自己还能多吃些,还不用帮忙娶媳妇。“谁能想到呢?早知道……算了,都吃点,待会儿下船还有点水路要走,保持力量。”陈忠厚接过饭团和鸡蛋,狠狠咬下一大口。其他两个儿子在这样的氛围中接受良好,面不改色地吃完东西补充能量,双眼望着香江的方向闪闪发光。就在众人以为自己可以平安抵达梦想之地时,漆黑的海面上突然插入几道几眼的灯光,将海面上突兀的渡船看得一清二楚。还不等陈忠厚几人反应过来,蛇头就低头厌恶地咒骂道:“该死的!消息有误。居然有条子!快调转方向。”魂断香江下一秒,船立即朝着远离灯光的方向驶离。何先菊回头望去,只见几团比夏日圆月还要炫目的光在天边高悬,同时还在不停摇晃,与她认知中的灯光相去甚远。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远处的“圆月”可以用什么来形容,就是一个放大版的手电筒。在她想清楚的一瞬间,那道远处看起来不过她脑袋大的亮光瞬间化作一口大锅,将她在船上的身形迅速笼罩。“快趴下!”陈忠厚看着快要把自家人照清楚的灯光,突然大喊道。船上的人本就惊慌失措,在他这一声喊出口后,误以为对岸的人要使用武器把他们偷渡的人驱赶开。在香江的诱惑与性命孰轻孰重的比较下,一群人根本就来不及去想象未来的美好,还是保全自己目前的性命最重要。想到这,一些人大脑失去理智地直接站起来,准备抢占有利位置。本就不大的船立即因为这群人的动作开始左右摇晃,引起海水倒灌,船上的人也开始惊慌失措,左摇右摆。蛇头不是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当即大喝道:“都给我安静!要是谁再站起来影响船行,别怪我手里的棍子不认人。”说完,立即把自己身边站起来的人一棍子敲落海水。此处是深海,那人一落入海中瞬间失去身影。但令蛇头没想到的是,这次偷渡的人中可不都是欺软怕硬的,还有那种把偷渡香江当作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亡命之徒。刘勋勇一听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他为了凑够偷渡香江的船票钱,可是犯了不少事,若是这次被抓遣送回深市,等待他的就是几十年的牢狱之灾,亦或是一颗终结性命的子弹。想到这,他顿时不管不顾起来,怒吼道:“我可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拿给你,就是要去香江。你现在出错还找我们的麻烦,我看你是把我们当软柿子捏,都在一条船上,掌控动力的人才是老大。大家听我的一起干了,看他们不把我们买票的当人。”说着,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直接朝着蛇头位置奔去。本就心思浮动的众人一听这话,立即不管不顾地朝着船尾控制机器的人跑去。现在跳船是死,待在船上还可能被蛇头暗算——是死,还不如自己拼一把。因而,本就慌乱的渡船瞬间喊叫声、打斗声一片。何先菊和陈忠厚此时也顾不得躲避什么灯光,只知道再不做些什么,自己小命就要不保。立即跟着其他人像只无头的苍蝇般乱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脚下晃动的渡船突然一个剧烈翻转。短短一瞬间一船的人就像是下饺子一般,全部倾倒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连呼救声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已经是沉入海底。远处香江,站在岸边戒备的警员们看着熟悉的画面,有些失去知觉地询问道:“阿彪,这是今年第几次偷渡全军覆没的?”“黄sir,一只手数不过来。”“管他们呢,一群大陆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死就死了,收工!”一群人随意讨论几句就将刚刚的画面抛诸脑后,除了偷渡者的亲人,不会将这群人的消失记在心里。————陈忠实听着妻子的话,只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理解,同时也为妻子突然的变脸感到疑惑。但他看着家中异样,还是不得不顶着妻子怒火询问。“海上漂?这是什么意思?”说罢,他还看了陈慧一眼,希望女儿能给自己一个提示的眼神。只可惜陈慧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想起拆迁,眼神中都是喜色,没有留意到父亲的请求。黄秀梅现在一想到将好东西都带走的一行人,胸中怒火瞬间复燃,纵使丈夫没错,她说话也没带好气,反问道:“难不成你今早出门上班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陈忠实被这质问弄得一头雾水,不禁回想早上出门的情景。这些日子为了给女儿挣治病的钱,他早出晚归多雕一些器具,所以对家里的情况不太了解。若说是家中真有什么不对的,那就是今早母亲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早起。至于其他的,他是真的想不出。“母亲今早晚起了?”“哪里是晚起!分明就是昨夜连夜带着家里其他人一起跑了,要是你不信,你就自己去你爸妈屋里看一眼,看看他们屋里是什么情况。”“连夜跑,”陈忠实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短短三个字差点杀死他的脑细胞。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连夜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妻子的话,连忙起身往父母的正房赶去。门一推就开,可以看出来屋内的景象和他昨夜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多了一股属于油脂和白米饭的香味。屋内柜门大开,仅有几件缝补痕迹重的衣衫随意堆叠。与平日里的戒备森严的画面对比,割裂感十足。陈忠实此时不得不相信妻子的话,连忙跑回厨房,担忧地说:“要真是做了什么事,被人找上家里,我们也讨不了什么好。秀梅,我们也带上小慧一起离开吧。”“想离开,我们也要有本钱。”此言一出,陈忠实忽然觉得妻子语气说的似乎不是父母犯事,而是去了什么地方享福似的。再联想到需要深夜偷偷离开,以及昨夜想要钱的举动。他简单的大脑飞速运转,双眼放空地瞪着天花板,脑海中立即有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视线从天花板逐渐向下移动,而后与黄秀梅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爸妈带着大哥一家去偷渡香江了吧?”“你这话和大伯母猜的一样。”就在陈忠实还不敢相信时,黄秀梅的这句话直接给他定下基调。“不…不会的……”“你把他们当作是一家人,他们可没那么想。”“阿梅……”闻言,陈忠实顿时语塞。黄秀梅却不想给他逃避的机会,一股脑地将自己这些年收到的委屈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