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顺着她的目光看见jour,顿时恼火不已:&ldo;听不懂我的话吗?只有血亲才可以!那是你自己的父亲,你都不肯救?你想把责任推卸给谁?!&rdo;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不能进去。
我知道我的荣耀源于我的父亲,失去他就会失去一切,可是我的脑海带着伊甸的刻印,我早已是蜂巢的孩子。
如果由我介入,在场所有人都会被主脑夺去灵魂。
脑中被封锁的隐秘无法说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张张面孔在滚烫的空气中扭曲着愤怒、失望、鄙夷……除了,那个人,慢慢松开的眉头展示出非同寻常的平静。
他说:&ldo;我去。&rdo;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熟悉的背影是一如既往的坚决,从不肯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足迹烙印在谁的心里。
我一直知道我会失去他,我只是不能预料到,他会选择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方式。
积攒了六年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落下,混入滚滚尘埃。
12
&ldo;我说阿卓呐,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吧?风沙期就快过去,马上转入冻雨季啦,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旧伤犯了啊?&rdo;抓着脏兮兮的抹布胡乱擦着桌面的男人脸上长满令人一看便食不下饭的灰黑色癣斑,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往下脱落大块小块的皮屑,落在餐桌上,他便一边掉一边擦,一边擦一边掉,一点点活计怎么也干不完,嘴上同时还在不停唠唠叨叨,&ldo;你看你还是个当大夫的,连自己的伤都治不好,虽然你只是个游医啦,不过哪个伤患看到你这副鬼样子能放得下心啊!唉,也是咱们e区这破地方太落后,听说在c区,断了的胳膊能接个机械的义肢,可好用了,能屈能伸,跟自己的胳膊没区别!你这外皮看上去好好的,应该更好治吧?对了,今天听通知说只给一顿饭的电,下边地窖你就别去了啊,我帮你收拾收拾得了,电得省着点用……嗨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夜盲症?你也真是稀奇……&rdo;
他埋头说着,却没发现唯一的听众早已推门走了出去。
挐讷裹着一张厚重的棕色麻布抵挡风沙,在不甚清晰的视野中辨认行进的方向。
e区人种混杂,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亚裔的文字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宛如上等贵族才会拿来赏玩的奇妙图腾,挐讷在这里一般只会使用他的本名jour,然而即使是这个名字,能够正确发音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就像当年在学校里一样,阿卓、笨猪、路路……各种或有意或无意的别称覆盖了他真正的名字。
而从来不会叫错的那个人,现在可还好吗?
面容仍是初见时的模样,不足豆蔻年华,盈盈立在他的刀旁,竟比长刀更加娇小单薄,他却已经是成人的模样,似是时光交错,恍如隔世。
贵族女子永远不会缺少簇拥,他知道榴华父亲的麾下有多少人排着队对少主人献殷勤,所以他才能离开得那样断然,然而此番再见,坚硬的内心却被撬动出一丝犹疑的缝隙。
纵使眉目天真稚嫩,仍无法藏尽沧桑。
父亲是大恩之人,榴华亦然。也许当初那时,要一个女孩子转瞬之间决定牺牲性命,总是太过苛刻。
从毫无防护的高架上跌落的擦窗工静静躺在脚边,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耳边的雇主兀自叫嚷着&ldo;没有救活就不给钱&rdo;,理直气壮。
人生无常,偶尔回头一顾并不软弱。
眼前就是e区的常态,无论如何,绝不可以让榴华来这种合法人吃人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回头想想,本篇故事总结起来貌似就是一句话:一个名字引发的悲剧。
6、13
13
a区入境检测站出口,来自各个区的人们衣着各异,混在其中的挐讷并不显眼,唯一稍显另类的只有他脸上遮住大半张面孔的助视器。
阔别多年,这里依然一幅忙碌景象,街上极少见到行人身影,来来往往的皆是各式各样的速行器、代步器,没有人愿意将有限的生命耗费在路途上。
挐讷的户籍在a区,账户可以直接使用,他在路边随手刷了台简易代步器,而后打开智能终端,循着被监护人的定位直行过去。
道路两侧的隔行电子屏上,一侧正在循环播报时下最热点新闻‐‐
星历372年13月12日,国家最高行政长官发布一条重大信息,宣告第一主脑正式获得公民身份,全息屏幕上同步播出第一主脑的仿生外观,她柳目长眉,盘着朴素的发髻,在镜头前正襟危坐,唇际微微弯起些许礼貌的弧度,完全是一位端庄贵妇人的形象。她轻启朱唇说了几句谦辞,语调略显呆板木讷,声线中却绝无半点电子合成的痕迹。
第一主脑表示,她会将大部分权限移交给她的复制体,亦即第二主脑,人们的生活将不会发生任何不利的变动。同时,她很诚恳地表明,此前由于自己对于人类的生理构造了解不够,无意中伤害过几位人类的精神体,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感谢大度的人类不予追究,并衷心期盼几位受害者能够早日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融入正常社会中来。
讽刺的是,道路的另一侧电子屏上,就在诚意十足的贵妇人的正对面,播放着时政要闻对军部第一军团长穆里达的采访,而这位年轻的军团长显然对第一主脑的言论不屑一顾,冷峻的面容上甚至表露出明显的不耐与厌恶。穆里达是前任a区行政长官的公子,自少年时期便是新生代的领袖人物,他的态度,同样代表着整个群体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