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一番话着实令人动容,一般的苦肉计是很难打动裴清泓,但对方想都没有想就追随他而来,这已经超出了苦肉计的范畴了。虽然两个人现在都平平安安,但对方确实是为了他涉了险,即便先前心生怀疑动摇了这一段感情,但现在来看,对方确确实实的动了真情。
太叔澜看他的目光太过热烈专注,以至于他禁不住伸出手覆在对方的眼眸处,遮挡住了青年漂亮的深黑色眼眸,他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迷茫:“你保证今后不再骗我?”
“君无戏言,我可以发毒誓。”对方连忙表态。
裴清泓遮住他眼睛的手抵在了那性状优美的薄唇上:“用不着发毒誓,誓言这种东西,从来就做不得数的。”要是誓言真心管用的话,这天底下那些对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许诺美好誓言的男人早就死绝了。人心若是变了,再毒的誓言也不管用。
他把抵着对方嘴唇的手收回来,另一只被对方捉住搁在后者胸前的手也稍稍用了几分力抽了回来:“有人在栅栏上钉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钉子,后来他把钉子重新□□了,那上头却留下了一个个的洞。欺骗是既成的事实,对微臣的影响比陛下想象的还要深。陛下的身份既然摆在我的前面,我就注定不可能一辈子自欺欺人下去。要我还像从前一样对待陛下,那绝无可能。”
见太上皇的面上涌现极大的失落,他又接着道:“但是,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太叔澜面上多云转晴,他慌忙道:“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虽然说是重新来过,但和说原谅也差不多了。他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急不来,有先前的底子在,只要裴清泓肯回心转意了,短时间感情肯定是飞速往前,不会真的恢复到陌生人的状态。裴清泓不对他死心,他就不怕自个拴不住人。
见他欢喜,裴清泓也是松了口气。他心里还是稍微有些别扭,毕竟太上皇可以说的上自己幼年时候的一个阴影了,他说重新来过,但要完全把握好自个现在的定位还是需要时间。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做好心理上的转变,太叔澜也同样需要时间来改变现在的这种境况。
沉默着着坐了一会,裴清泓又询问了对方外头的具体情况。太叔澜想了想:“我先前下来的时候,胡曼城便死了,这山崖上的应该都是我这边的人。”
裴清泓点了点头,那就意味着安全了。外头的山风很大,不管是裴清泓还是太叔澜都没有那个精神气去吼那一嗓子,等着在两个人的精力恢复了一些,他小心地站了起来,猫着腰贴着墙壁出了洞口,然后慢慢的直起身子,开始走那条仅供一人走的狭窄山路。
太上皇就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后头。两个人的手还紧紧的牵在一块。他们贴着山壁走,站在铁索桥外平地的影卫自然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那些侍卫简直要喜极而泣了,立马就有人拿了绳索过来,从山崖的上头一点点的放下来,试图把两个人拉上来。
不过他们的动作有点慢,等他们把那种绳索拿来,两个人已经走完了剩下的那一段山路,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平地上。
“陛下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为首的侍卫立马上前给太上皇披上了御寒的披风,他一张方正的脸上热泪盈眶,显得比自个从险境中生还还要高兴。
当然他也和跳崖却平安无事归来的裴清泓也打了招呼,后者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句,他也并没有任何恼怒之意。实际上他也没有资格去恼怒,陛下都能为了这位爷跳下去,那是怎么样的情意啊。刚刚在山崖上,这两位爷的手可是紧紧的牵在一起的,也就是刚刚裴清泓才甩开了太叔澜的手。
今儿个太叔澜跳下去的那一幕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即便不清楚太上皇和这位裴大人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他在今后也绝对不会去惹这位爷的不快。招惹了太上皇,那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招惹了裴大人,那就等同于招惹了太上皇,他从不嫌弃自己命长。
裴清泓也不管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陪在太叔澜身边来的都是后者的亲卫队,大部分都是有脑子的人,该说的不该说的分得清清楚楚,这今儿个发生的什么事情,凡是不该说的,他们都会老老实实的烂在心里。
对这群人,裴清泓还是很放心的。他离开的时候,那胡曼城的身上还插着十几支羽箭,裴清泓之色瞥了一眼,对方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面容因为极度的震惊并不那么好看,总得来说是一副死不瞑目的姿态。先前拿了两个人玉佩的将领凑到了太上皇的跟前来:“陛下,这是那反贼落下的东西。还有,微臣斗胆,这反贼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原本要是没有裴清泓那一茬,这看着就来头不小的反贼应该是会被抓起来严加拷问的,但太叔澜下令就地将人处死,他们也只能按令行事。先前太上皇跳下去在山下待了小半个时辰,他们这些人完全就把这么一具尸体丢在地上。现在人回来了,处置胡曼城的尸体就成了个新难题。
太叔澜就只给了他一句话:“留在这山上喂兀鹫便是。”死无全尸就是他给对方最好的归宿了,先前他是气得狠了,所以下令处死胡曼城,现在想来他让对方死得太痛快了,怎么着也得折磨够了再让人死。
一想到胡曼城太叔澜身上就往外头冒黑气,和他并肩走在一块的裴清泓自然没有忽略他的面上的变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又很快的把自个的手缩回了袖口里。这里的亲卫队可还看着呢,太叔澜是兰珉公子这里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作为一个有夫之夫,他做得也不能太过。
先前胡曼城边上的人悉数被乱箭射死,他们胯下的坐骑也纷纷中箭倒地,这导致裴清泓没有新的坐骑供他骑乘,在太叔澜的要求下,他与后者共乘一骑。
太叔澜坐在前头,裴清泓坐在后头,他的手里还握着缰绳,青年受着伤的手自然的垂放在两侧,紧紧的贴着他温暖的胸膛。
胡曼城为自个的轻敌付出了代价,这些叛军自然也要为他们的反叛行为付出代价。回去后的太叔澜双手做了包扎,两只手都和木乃伊一般被严严实实的包扎起来,裴清泓作为太上皇唯一不嫌弃的人选,接替了常秀负责记录太叔澜口述的那些权谋,还得在对方的养伤期间,为对方穿衣倒水。
当然试毒和一些苦差事还是由其他的人承担,裴清泓的工作比起那些整日在沙场上拼死杀敌的将领来说,安全舒服了百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解决了情感问题的太叔澜对外的战斗力和凶残指数简直是翻了十番。
接下来大岚和叛军的仗无论大小,打的都是胜仗,打得那唐明威节节败退,还剩下的9座城池又在极短的时间内丢了五六座。
太上皇的手受了伤,自然不会有人会要求他跑到前线去争斗,裴清泓和他一同守在城中,每天就看着太叔澜只需动动嘴皮子下命令,便能够让大岚的军队打一场又一场的胜仗,甚至在报信的人未传递信息过来的时候,他就毫无遗漏的预测出战场上的情况,正应了那一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先前就知晓太叔澜的军事天赋出众,却不知晓对方在这方面已经到了这种惊人的程度,他一面像海绵一样疯狂的吸取着知识,又忍不住赞叹。
他的声音其实压得很小,但耐不住太叔澜的耳力极佳,私下没人的时候,后者就凑过来问了一声:“那个张良和孔明是谁?他们比得过孤吗?”
裴清泓还有点发懵,他很快又反应过来,那是自个偶尔发出的一句感慨,若是孔明张良也不过如此这一类的话,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记在了心里。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认得那二位,只是随口感慨,这个世界,自然是没有人及得上陛下的。”
得了他的肯定,太叔澜这才面露得意之色,两个裹得白白的手又往裴清泓的衣摆里头撩了撂,搁在对方温热的肚子上,他的脑袋也凑过来,几乎整个人都压在裴清泓的身上:“这天底下自然没有人记得上孤,清泓要记得,你是我的,谁要是敢抢,孤就灭了谁。”
太叔澜看着是挺瘦的,但好歹是个成年男人,分量一点也不轻,裴清泓伸出手原本是想把压在自个身上的人给推开,闻言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手放下来,反倒轻轻的环在了对方的腰间,将人搂紧了一些:“我在这里,谁都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