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烟花宏亮的砰响和观众席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络绎不绝,可庄白书的声音却异常清晰。许笙感觉嗓子一紧,喉结顺着白皙的脖颈滚动,可喉管却越咽越干,他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吞吐道:“对不起。”那个表情,像是冲动之下做了错事,又正好被抓了个现行的窘迫。庄白书看着他,只感觉心中有什么疯狂叫嚣着,挑拨着他一直以来竭力压抑着的冲动和渴望,一并袭卷殆尽他脑中仅存的理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庄白书喉珠吞咽,他没等那人回答,突然伸手一把握住许笙劲瘦的手腕,随后腾得一下站起身,把人顺势拉起来,他背对着他,许笙这个角度看不到庄白书的表情,只听到那人低哑的声音道:“我们换个地方。”他们学校的观众席很高,一眼望去最高层的台上也只能看到纷纷杂杂的干秃树枝,到了夏天才会显得叶木苍翠、郁郁葱葱。除了顺着台前的横式阶梯能走到操场外,主席台两侧观众席的中央也打通了两处楼梯,只不过不通往操场,而是通向观众席背侧的小树林。许笙脸上隐隐发烫,手腕虽被那人拉着,脚步却越发沉重,颇为被动地挪动着,他盯着庄白书耳后被风吹的微微扬起的发梢,大脑几乎乱作一团无从思考。庄白书握着他的力度一直没松,脚步沉稳而快速,两人绕到观众席的楼梯口,径直从中央穿过,来到了后边的小树林。作为学校周边最精致幽静的景色,这个小树林一直在学校每年招新生时宣传海报,张贴挂壁出现率最高,周围高耸的乔木排式整齐雅观,中间是一条细窄的小河,在春夏时会遍布浅绿的荷叶,此时却已冻结覆霜。河湾上一段不长不短的小木桥竖立中央,桥下的小石路直延伸到尽头的亭台,青砖青瓦,古色古香。树林边只有几盏路灯,映于鹅卵石铺盖的地面闪耀着点点橘色的光亮,视线所及之处仍是有些昏暗,本就正赶上放寒假,凡是来了学校的,到了这个点儿也基本都聚在观众席看烟花。刚开始还能零零星星看到几对情侣漫步,他们越往小亭走过去,周围就变得愈发恬静。两人最终进了小亭,许笙脚步停住,感觉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庄白书要跟他说什么。庄白书转过身,紧握着他的手腕松开,没等许笙说话,那人宽厚的身影已经靠了过来。许笙一怔,身形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突然被坚硬的亭壁抵住,退无可退,那人却已靠得更近了。庄白书鼻尖都离他极近,温热的气息几乎喷上微颤的唇瓣,这种桎梏的姿势让许笙脸上倏然滚烫起来。“你喜欢我吗?”庄白书声音有些低哑,他定定盯着他的眼眸,几乎要望进他的心底。许笙张了张嘴,否认的话像被噎在了喉口,他看着庄白书热切的、期待的眼神,眼眶也仿佛被烫伤般,一句话说不出来。庄白书滚热的手心顺着许笙的指侧一路上滑,移到他的臂肘,“这回你不能抵赖了,刚才可是你自己主动的,而且也没喝酒”庄白书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额头轻轻抵上许笙的,幅度极小绵绵地蹭了一下。许笙被这样的小动作弄得脸上烫的惊人,他们靠的太近,以至于鼻尖的热息都在彼此的呼吸中流连混散。“我好开心”许笙听到庄白书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许笙心头一颤,下一秒庄白书的嘴唇顺势堵了过来,距离过近他躲闪不及,要推开那人的手肘刚抬起就被识破了意图,被庄白书纤厚的手掌迅速缠绕,握住。“唔嗯”嘴唇几乎无法闭合,唇线被细细舔允描摹,他的鼻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昧的闷哼,庄白书搂着他的手肘一僵,随即亲吻的力度愈发深重,长驱直入掠夺着他每一缕呼吸。庄白书的身形挡住了身后昏暗的光线,视线内被笼罩了一抹黑暗的阴影,浅而极其不稳的鼻息被阻隔着,许笙大脑有点缺氧,这种毫无缝隙地亲法弄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周围太安静了,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快得骇人的心跳。明明还是深冬,许笙却觉的脸上烫的惊人,庄白书灼热的鼻息和唇—舌强势地攫取着他仅剩的神智,亲吻的声音涌入耳廓,听得许笙面红耳赤。他的视线渐渐恍惚,大脑空白一片。按理来说上辈子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不说是老夫老妻起码该做的都两人一样没缺过,况且现在的庄白书才十九岁,光看实际年龄也比自己小上快一轮,被这样个小孩儿亲的七荤八素的,许笙着实感觉有点窘迫,同时也忍不住暗暗心惊。他喜欢庄白书,这种感情从上辈子起他才十八九岁时就开始,一直绵长到他步入中年,等到庄白书褪去青年时的不可一世盛气凌人,逐渐成长为稳重、值得依靠的男人。许笙一路见证着,两人由那种年少时的迷恋逐渐积跬成相知相守的陪伴,而最终在他以为最安逸最幸福的时候,却被夺走了一切。即使他不想承认,却没法无视自己明显被影响波动的情绪,许笙感到灼心般的煎熬,他打心眼里恐惧着两人的关系终究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演变成连他都无法控制的形势,而他明明知道该怎么做。明明上辈子两人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可眼前这个直率的、热烈的、毫不掩饰自己心中感情的大男孩,却仍在强烈的吸引着他,让他无法移开视线。妈的,到底该怎么做这样下去,因为他的犹豫和摇摆不定,不仅他自己备受煎熬,还会连累庄白书跟着他一起痛苦。许笙真想有人能揪着他脖领子告诉他下一步该干什么,他是该守在那人身边牢牢护着,还是说他就是那个祸源,只要他躲得远远的,那人就能相安无事要是能知道怎么避免那些噩梦般的灾难,就算把他的心窝子掏出来他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只要庄白书能好好的,过完这辈子。许笙空出的那只手抬起,捏了捏庄白书的手腕。庄白书感知到他手上的凉意,反手握住他,把他冰凉的手指捂在手心,又过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松开了。“白书,”许笙张了张嘴,被这人的视线盯得脸上发烫,他垂下眸,过了一会儿才像打定主意般,抬眼看进那人深如墨海般的眼眸,声音缓慢而坚稳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庄白书的眼内瞬间涌现一抹震惊的神色。许笙喉结滑动一下,指骨攥得有些紧绷,他吸了口气,接着说:“我对你的喜欢的程度要比你想象的更深,也比你知道的更早,很早就开始了”庄白书感觉心脏随着许笙每说的一句话都在颤,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许笙诉说着对他的喜欢,也是他第一次正面地回应了自己的感情,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终于知道了这个人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从来不敢确定,即使许笙曾在喝醉的时候说过,那也没法让他浮躁的心神稳定分毫,许笙自从跟他同桌以来,就总是像避瘟神一样躲着他,即使他告白了那么多次,依旧毫无余地地拒绝他。庄白书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自小要什么有什么,不管是他想要的不想要的最终都能用钱买过来,求而不得这种感觉对于庄白书来说根本无从感知直到他遇见了许笙。这个世界上最让庄白书煎熬的,就是对许笙愈发无可控制的喜欢。那种单恋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滋味,虽然痛苦、却又带着甜蜜和惊喜,和那人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每个瞬间都被拉长,却又让他感觉短暂。庄白书买下那间房子的时候,脑中浮现的、幻想的,都是许笙,他甚至还没上大学,他没法预测自己以后的职业,也没法想象许笙会去哪儿、做什么,但他需要这么一个地方,只属于他们两个,即使许笙还没回应过他,但他可以等。在那之前,这个房子也能让他稍稳下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