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必着急,就算今天没成功,他还有无数的机会,只要没达成目的,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可他等不了了,那个最后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人,刚刚从这世上消失了,他现在,每多活一天,都是煎熬。而他熬不下去了。许笙停了车后,那家酒吧的牌匾映入眼帘,酒吧规模不小,坐落在小巷尽头的街角处,生意相当不错,有不少颇有名气的圈外歌手在这里驻唱,平时听事务所的同事提过几次,可真正来到这里,他这是许笙轻眯起眼睛,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个背影,但那人的身材和身高,和他印象里的如出一辙,况且小程跟了这么久,必定不能认错。许笙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他左臂侧横在桌面上,以一个自然的姿势坐立着,胸腔的温度却已随着周围哄闹的背景而愈发焦灼起来。“小程,你回去吧。”许笙嘴角轻微扬了扬,“这个点儿你还能吃上你老婆做的热乎饭。”小程‘哎’了一声,苦笑道:“她呀,能给我开门我就谢天谢地了。”嘴上埋怨着,他脸上还是忍不住噙着笑,“自从她生完儿子,我在家里地位连狗都比不上了,谁让她遭了一年罪呢,现在只能事事宠着她……”许笙笑了笑,没说话。他指腹微转着酒杯,紫红色的液体一层层地殷开,流转着厅里斑斓的光晕。小程说着说着就停了嘴,才发觉自己又多话了,许笙的目光似是专注于那个酒杯,那个眼神……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含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落寞和悲凉,他知道,许哥肯定又想起那个人了。那边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没了,许笙侧目,温润的声音道,“怎么了?”“没、没什么……”小程挠了挠头,犹豫道:“许哥……我还是想说,我不说我心里难受,等您这次出完气,就…好好开始过日子吧,一切重新开始,您这么年轻,以后遇到的人多了,想做什么都不晚,你看像我这样的,虽然没什么出息,但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您这些年的提拔,我还是觉得日子挺幸福的,俗话说,善人有善果,许哥,老天爷都看着呢,即使您现在有些不如意的事儿,他也会找地方给你补偿回来,好日子,都在后头呢。”许笙心微微颤了一下,他沉吟了一会儿,微笑道:“小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谢你有这份心…”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泛着说不出的苦涩,他缓缓道:“…但哥心里边有人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装不下别人了,你懂哥的意思吧?”所以,当那人离开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化于尘灰,一个心都死得彻底的人,又如何重新开始?他承认,他是羡慕小程,那是他最向往最奢望的生活,可偏偏他一样儿都没得到,何况,那些让他羡慕得发疯的一切,他都曾拥有过。小程表情有点复杂,他知道,许哥的恋人是个男人,据说还是个大明星,他先前见过两次,那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可偏偏他对娱乐圈的事不多闻,饶是这样,他也觉得眼熟的很。他虽然对别人的性向没有成见,可每每看到同性情侣,他还是忍不住抵触,大概是许哥是个相当重义的好人,一直待他不薄,这两个人的组合,却没让他感觉到任何的违和,没有过多的言语和交流,那种默契和感情像被揉进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自然而温暖。但后来……小程叹了口气,道:“行,许哥,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都没说的。”许笙点头,随后俩人道了别。酒杯还剩了一半,他仍坐在那个位置,像是隐翳在暗处的猎手,专注而坚定。酒吧人太多,依他的经验,这种规模越大的酒吧,容易出乱子,管事儿的眼线也就越多,他现在没法冒然接近,就只能等待那个男人出酒吧,喝醉了他也更好下手。没过多会儿,他的斜对面径直走来个女人,手里握着酒杯,身着缀着亮片的紧身热裙,棕栗色的头发垂到臂肘间,唇色娇艳媚人,明亮的眼睛丝毫不加掩饰地看着他,明眼人一看就是直奔着他过来的。那女人拉开椅子坐在他的旁边时,许笙的眉关隐隐皱了皱,却很快敛去,等着她说话。“小哥一个人吗?”她笑了笑:“一起喝一杯吧。”许笙笑了笑,习惯性地去摸向左手,那个戴在无名指的戒指,他遇到这种场合,时常会用这种方式暗示对方,他一摸,却没碰到那个熟悉的触感。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去医院看徐梅,下车前他特意把戒指放到车里,刚才着急过来酒吧,竟忘记戴回手上。他心里默默叹气,随即绅士道:“不好意思,我有恋人了。”那女人笑了一下,眉梢微微上翘,似笑非笑道:“有恋人了?那为什么还一个人来这里喝酒?”许笙有些语塞,只得道:“我带了伴,他刚刚”“回去了?”女人笑意更深,她撩了撩柔软的发顶,笑道:“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从刚刚开始就注意你了,我觉得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非常吸引我。”她的视线移向吧台的方向,嘴角扬了扬,“你一直在往那边看,难道是对那个女孩很有兴趣?你喜欢可爱型的?”许笙有些尴尬,他实在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赤-裸-裸地、不带任何掩饰的好感和示爱,他干笑了一下,道:“不是,你误会了。”“是吗,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女人轻轻抬起手,触上许笙横放在桌上的臂肘,纤细的指尖从手心一路向上,蜻蜓点水又若隐若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跟这家酒吧得老板很熟,你的酒我都请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许笙身体猛地一僵,却已经躲闪不及,女人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袖肘!当她触到许笙手臂内侧那个坚硬的事物时,两人同时僵在了原地。女人先是疑惑地微皱起眉,她几乎是几秒钟后,便反应过来,眉关瞬间舒展,眼眸也随之骤扩,一脸惊异地看着他。许笙不露痕迹地抓紧袖口,从椅子边站起来,他俯下身贴上她的耳边,声音也冷了下来:“听着,我不会在这家酒吧闹事,也不会伤害你,但前提是,你现在就离开这儿,不把你刚才看到的事告诉任何人,能做到吗?”女人纤长的肩背吓得僵直,她咽了口口水,点头如蒜岛,“能、能”她站起身,踏着高跟鞋调过头,逃也似的往柜台边跑过去。许笙这时候也无暇管她了,因为他看到吧台边的男人这时已经站起身,栽栽歪歪地往酒吧里侧的小门走去。是时候了。许笙捏了捏袖间的东西,快走几步,跟在了他的身后,男人的速度很慢,许笙似有感应地回头,发现他刚才赶走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柜台边,贴着一个像是管理的人耳边说着什么,手指向他的方向。许笙暗骂一声,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小门前,有些迟钝的手一把推开了磨砂玻璃门,眼看就要迈出去了。许笙刚要快步追上,突然,他却感觉肩头被按住了。“这位先生我听我朋友说,你好像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啊。”那人拽住他,手上却是不容挣脱的力度,他语气慵懒地、不紧不慢道:“您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不如跟我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