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步莲华会认为那是下意识里的赎罪心态。
但罪不是说赎就可以赎清,那是一辈子都不会被原谅的罪。然后一直重复着赎罪、继续犯罪的日子。不断地循环、累积,最后变成折磨自己。现在的每一分每一刻,他都同一种方法在折磨自己,像是全白的房子、全白的东西,就像全白的蛋糕,明明冰箱里有糙莓,他就是摆不上去。
那像是血,像是他没办法面对的东西。
一路走过来,踏过的血。
即使全部都是白色,在他眼前总是可以看见血花片片。白是他的救赎,却也是他的折磨,看不见的颜色,在内心里翻搅。
但是,这是活该。
活该去受这种罪。
一步莲华露出微笑,低声地说,「这是工作。」
「啊?」善法抬起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你是社工吗?」
「不是,我是杀手。」一步莲华依然微笑着。
只不过笑就像是他的雪白蛋糕,空空荡荡,有一种无色的悲哀和寂寞。
※
中了点暗算。
一步莲华把衬衫袖子撕下来盖在伤处上。是他一时心软没给那个才十五岁的小男孩一枪,得来的却是恩将仇报……严格还说也不算是完全的恩将仇报啦,毕竟人家是异度的手下,他是玄宗的帮手。
血很快地染红了一只袖子的布。
有一种想骂脏话的冲动,不过在他过了五岁之后就没骂过了,之前有没有骂过倒是记不起来。这小孩砍得可真狠,一刀戳在他的腰上。
看伤势应该要去医院的,不过他却提不起想去的动力。
只想平平静静地躺上床,一睡不醒。偏偏他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却找不到钥匙。早知道该听苍的话换成电子门锁,感应个指纹或是声音就可以进去。
一步莲华坐在家门前,阖上眼睛。
血流在地毯上,慢慢地湿了一大片。最不愿意面对的颜色,终究是要去面对。满地的血腥,现在终究成为他的一部份。
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么样。
平静安详?
还是堕入地狱?
什么都好,只要让他好好地睡一会就好。
但他才刚阖上眼,善法高八度的声音就惊醒了他。
「一步莲华,你身上那是蕃茄酱吗?」
这像是蕃茄酱吗?一步莲华露出口笑,对善法说,「不是,这是血。」
话还没说完就眼前发黑,很快失去了意识。
「死,死?每个人都想死。」
善法拖着一步莲华的身体(或者说是尸体),随手按了下电梯按钮,看着电梯直直地往上,他开始在心中咒骂。
身为心理治疗师兼社会工作者,他每个星期都会去监狱两次,帮忙开导一下青少年罪犯。最近越来越多人说想要去自杀了,?在监狱中生活得不好啦,很痛苦啦。这些混小子也帮帮忙,杀了人、伤了人,难道不觉得受到惩罚是活该吗?
这种人就该被捅一刀啦……
唉喔,他不是在说一步。
今天,他回来的时候一边翻着手边的文件。随着电梯往上,他正疑惑着怎么还没到,一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按的是三十三楼不是二十三楼。
看来今天真是气过火,气得太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