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斐最是见不惯牧重山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向地上啐道:“啊呸!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打量我不知道那些话,都是谁添油加醋地传到父亲的耳朵里去的?还有,我怎么样,何时轮到你来教训了?”说完,一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牧重山只好歉意地看向秦无双,叹道:“三弟就是这样的脾气,素日里没少给你气受罢?”
不知怎地,乍一看牧重山,是颇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感觉,但稍微相处下来,就会让人感到莫名的别扭,就好像戴着一张假面具在同你讲话。
秦无双客气一笑:“并无,我们相处很好。”
牧重山微微一愣,遂又笑了笑:“那就好,三弟以后还需拜托你多多照顾。”
“应该的。”
牧重山走后,秦无双拉着牧婷婷来到僻静处:“婷婷,你三哥与你二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牧婷婷叹道:“哎,嫂嫂看出来了?我三哥与二哥一向不和呢。”
“可是因为嫡庶的身份?”
“那倒不完全是,是因为三哥觉得二哥在模仿大哥,还妄图取代大哥。二哥呢,每每见了三哥也是总喜欢学着的大哥的样子教训三哥。”
难怪一个庶子竟然理直气壮地教训起嫡子来了,要知道大家族里,嫡庶等级观念甚严,是不允许庶子顶撞嫡子的事情发生的。
前世她对就对牧家已故的文武兼修奇才牧重光略有所耳闻,不由得好奇道:“你大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牧婷婷道:“其实我对我大哥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只是偶尔从娘的嘴里和老嬷嬷身上听说过大哥的一些事情。大哥他比三哥长十一岁,听说三哥刚出生时,大哥就已是汴都城里家喻户晓的‘武秀才’。”
“武秀才?”秦无双倒是听过传言说牧重光能文能武,但是还没听过‘武秀才’这个称号。
牧婷婷点头:“因为大哥十岁时就去参加武举比赛,一举夺魁,同时还是应天书院里年纪最小的上舍人,后来大哥升为了上舍中等生,获得官家殿试的资格。听说是官家殿试时,戏称大哥是个‘武秀才’,自那之后,大哥便有了‘武秀才’这个美名。”
应天书院那可是汴都城里的最高级学府,祁宋私学兴盛,官办书院却不多,其中最有名气的祁宋四大官办书院就有汴都应天书院、九江白鹿洞书院、知州岳麓书院、洛阳石鼓学院。
而这些官方书院只招有名望有权势的家族子弟,但不是每个大家族子弟都能进去,还需有真才实学才行。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挤破了头都进不去。
这些个官院里将学子分为三舍生。所谓三舍中下舍生也是外舍生,是给那些有真才实学却无背景的学子们旁听的名额,若其中成绩特别优异的可经先生举荐,升为中舍生;
中舍生才是那些贵族有才学的子弟,在这些中舍生里面成绩考核优异的就可以升为上舍生。而上舍生里分三等生,需经过各种考核,一等一等递升。上等生可以直接任命为官,但要求很严,俗称推恩官,名额只有一个;中等生则可以不参加“省试”,直接参加“殿试”;下等生可以不参加“乡试”,直接参加“省试”。
而牧重光就是当年应天上舍生里面年纪最小的中等生。
难怪……
牧家出了牧重光这个天之骄子,古板固执的牧守业怎么能接受与牧重光天壤之别的纨绔子牧斐。
秦无双终于明白牧斐为何不爱读书考功名,他有一个高山般的大哥挡在面前无法逾越,更让他无法逾越的是牧守业对他的成见与偏心,——或许,自甘堕落才是牧斐对牧守业无声的抗议罢。
“那后来,大哥是怎么死的?”
牧婷婷突然紧张地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凑近她压低声音道:“父亲对大哥的死一直讳莫如深,不准府里人随意谈论,不过,据我所知,大哥好像是死于军中瘟疫……”
回到紫竹院,见到芍药正从屋里走了出来,秦无双随口问道:“小官人呢?”
芍药道:“才上床睡的。”
秦无双进了堂屋,原是要回自己屋里,想了想,脚步一转,拐进了西屋里。
牧斐听见动静,翻身一看,见是秦无双:“你来干什么?”
“牧斐,我们谈谈。”
“爷烦着,一切免谈!”一转身,蒙着被子又睡了。
“……那你早些歇息。”
秦无双刚要走,听见牧斐在被子里面喊了一声:“慢着!”
牧斐掀开被子,撇了撇嘴:“……我这些火气不是冲你的。”
“我知道。”秦无双认真地看着他,“对不起,今日,我不该那样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