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缓缓坐正身子,抬头睨着牧斐,皮笑肉不笑地反问:“牧兄,你知不知道你在作什么?”
他摆明了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侮辱司昭,可牧斐却半路替司昭出头,难不成他牧斐已经站在司昭那边了?
牧斐看着二皇子,意味深长道:“二殿下,您是觉得微臣替您亲自斟酒不够分量?”
这话反问的二皇子一愣。
二皇子转念一想,牧斐此话之意,莫不是在向他示好?
想罢,他举起酒杯,盯着牧斐的眼睛道:“牧兄若是有诚意,不如将壶中剩酒干了?”
牧斐静静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低头看了一眼执壶,十分爽快道:“没问题。”说完,他当着二皇子的面,仰头一气儿饮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他还特意将执壶抖了抖,确定最后一滴已经进入了他的喉咙,他笑着晃了晃空酒壶,表示已干。
二皇子见了,猛地一仰头将杯中酒吞了,然后放下酒杯哈哈大笑道:“牧兄爽快!不愧是我妹妹看中的人。”
牧斐神色微凝。
他没想到二皇子竟然会公然承认九公主司玉琪对他有意,如此一来,众人定会猜想方才二皇子之所以与他亲如兄弟,原是因为九公主。
果然,众人一听,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揣测,有惊讶,有不解,还有惊羡。
牧斐敛色回到坐席上,附近的段逸轩伸着脖子悄悄地问:“文湛,怎么回事?你与九公主……”
牧斐沉脸打断道:“回去再说。”
待到献演结束,二皇子当先起身离去,牧斐,段逸轩,谢茂倾落后一步,见众人都走了,三人这才结伴而出。
临上马车时,忽见司昭长身而立在马车一侧,见了三人,也只看牧斐,拱手道:“今日多谢牧公子两次相助,小王不胜感激。”
帮他并非有意,纯属看不惯而已。
牧斐却转头看着段逸轩与谢茂倾,一脸茫然道:“今日我做了什么?”
段逸轩懵过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道:“你今日什么都没做啊。”
牧斐又笑着看向司昭道:“三殿下,许是您想多了,微臣今日只是来看百戏的。”
司昭何其聪明,立马明白了牧斐这是不想承他的情分,便淡淡一笑,冲牧斐拱手告辞了。
秦无双回府之后,见安平安明不在,一问芍药方知牧斐去了宝津楼。
每年重阳节这日,官家便会亲临宝津楼观看禁军百戏献演,非达官显贵不得入内。但秦无双听说今岁官家命二皇子代为登宝津楼阅戏,再联想起近日来,牧斐隔三差五地收到各位皇子的邀请。皇子夺嫡期间,最是拉拢人心时,牧斐身份特殊,背后拥有三方势力,秦无双不由得有些担心牧斐会被搅和进去。
便一直等在堂屋里,想和牧斐好好谈谈。
夜幕四合时,牧斐终于搭着安平的肩膀,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秦无双见状,起身迎了出来,甫一近身,便闻见牧斐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酒气,她微微蹙眉问:“你又喝酒了?”
牧斐打了个哈欠,然后精神萎靡地点了下头,坦然道:“喝了。”
“你是不是跟那些皇室子弟们在一起喝的?”
听见秦无双质问他,牧斐心里竟然觉得十分舒坦,他推开安平,努力站稳,笑看着秦无双挑眉:“是啊,你不知道小爷我在皇家子弟前多受人欢迎。”
秦无双一把抓住牧斐的手,星眸紧张地盯着他:“牧斐,听我一句劝,夺嫡期间,不要他们过分来往。”
牧斐垂眸看了一眼秦无双抓住他的手,目光再次爬回到秦无双的脸上,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从始至终,她一直都在担心牧斐的处境,这点毋庸置疑,遂点头道:“是,我很担心你。”
闻言,牧斐凤目里顿时涌出狂喜,似黑暗过后的黎明,亮得出奇,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轻轻地说:“你放心,我没那么傻,不会瞎站队的。”
“那就好。”
秦无双松了一口气,正要放手,牧斐突然用力反抓住,灼灼目光紧紧地锁住她的眼,里面甚至流露出一丝卑微的乞求,“其实……只要你愿意管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秦无双:“……”
她看着牧斐,一时愣住了。
其实这几月以来,秦无双能感到到牧斐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牧斐对她似乎较之前对她越来越冷淡了。好在牧斐的确是在向她预期的方向发展,弃玩乐,入太学,并很快升为上舍生,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考个功名回来。她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她心底里终究还是有一丝失落的。
直到方才,她看见牧斐眼底深处的期望,如同黑夜蛰伏着的猛兽,随时会扑出来一般,她才明白,原来牧斐对自己的态度并非冷淡,而是在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