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整日藏在珊瑚丛、礁石洞里,从不与其他鲛人来往。
他不敢忘记母亲的告诫。
他是魔。
而他们这一族绝不会接纳一尾魔鲛。
水底下暗得很,声音也仿佛被一双大手搅过。
他就是在那样昏沉沉的逼仄中,瞧着那些同族翻跃在金灿灿的暖阳里,嬉戏打闹。
说的话他从来听不清,也不明白只拍拍肩膀就会引来一阵追逐、哄笑的乐趣在哪儿。到后来的许多梦里,那些听不清的嘈杂也总回荡着。
他仍记得离开的那天,他亲眼看见一尾鲛人俯冲进深水处,然后铆足了劲儿一跃而上,另一尾紧随其后。
悬空的太阳映照着他们,将他们的周身镀上了金光,好像把天底下的快乐全都送给他们了。
日复一日的独处算不了什么,但那时——临近要离开的瞬间,他竟生出了第一个妄想。
他也想有个朋友。
而眼下,鱼附难以置信,这妄想竟实现得如此容易。
“可魔域不会接纳我的。”他眼中的光亮了又灭,和风中抖动的烛火般。
几十年前鲛族与魔族一支大战,死死伤伤,到现在都视对方如死敌。
“但你的父亲不会啊。”裴寻今尽量将语气放得轻快些,“不论魔族如何,你的父亲定然站在你这边。”
她对游戏的后期剧情并不了解,但在论坛上看人提起过,说是鱼附和他的父亲会重归于好。
听了她的话,鱼附心底高兴,却不敢奢望太多。
两人又聊了几句,裴寻今这才起身。
“我得走了。”她将两块令牌拿好,道,“你也快去藏着吧,以免被人发现。”
鱼附分外不舍,不愿进去。
可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的啊。
当裴寻今背着解玉走出百虫谷的瞬间,增加回家值的提示恰时响起。
现在是零。
裴寻今很无奈。
兜兜转转,合着前几轮她都白选了。
而解玉也终于醒了。
他醒来时,只感觉到身体一颠一颠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一下子挣开裴寻今的手,往后跳了几步。
因着风寒,他的脸还晕着一层薄红,可眼中的精神气却回来了许多。
“我自己走。”他双手环胸,剑上银铃脆响,倒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和刚才蔫哒哒的样子全然相反,“休息够了。”
没走出两步,对面就直直迎来几声大笑。
“快!都快来!”来的是谈敛,他走路时格外张扬,脸上却惨兮兮地顶着一片青一片紫,看起来很是滑稽。
他身后跟着一帮人,起初表情都不大好,但一见着裴寻今两人出来了,顿时神采飞扬。
谈敛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离她不到几步时,便得意地举起手中令牌,大叫道:“你输了!”
他拿到了那块令牌,且他问了一转,除了裴寻今先前找到的,可就只有他这么一块令牌了。
换句话说,他成功入了宗。
裴寻今笑盈盈地看着他那块令牌,语气轻快:“恭喜谈兄,贺喜谈兄。只是不知道,钱飞铮在何处啊?”
谈敛神色一僵。
他和钱飞铮为了争夺这块令牌,又打了一架。
这回他把怒气狠狠发泄了回去,代价便是,钱飞铮到现在还躺在百虫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