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江娜正要去上课,她打算把家中的事儿告诉高老师,她相信高老师一定会帮助她们的,她喜欢高老师,而高老师也向爸爸一样的关心她护着她,她心中早就把他当成爸爸看待了,而且在心中不止一次地叫他爸爸。
如果高老师能和妈妈在一起,妈妈就不会孤单,不会没有依靠,她和弟弟以后就能够向别的孩子一样,完完全全地享受到健全家庭的幸福了。
太阳还没有出来吗?背着书包走到院子里的江娜抬头望着天空,今天的天空有些阴暗,有些薄薄的乌云,太阳也被这些乌云遮盖着了,那橘红色的阳光穿透了乌云,顽强地照着大地。难道今天要下雨或者下雪吗?江娜想着,她对正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的玉英叫道:“妈妈,天阴了,要下雨了!我走了!”
玉英送出了门口,叮嘱道:“娜娜,要小心啊!遇到汽车、摩托车和自行车,千万要靠着路边走啊!千万要留心啊!记住了吗?”
“记住了!妈妈,我会小心的!”江娜给了玉英一个可爱的笑容,向着玉英挥了挥手,“妈妈,再见!”
玉英看着江娜的背影,嘴角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她喃喃道:“娜娜,你可是妈妈的命啊!”
江娜没有走多远,就停住了,她主动地向着路边站了站,因为从镇子里面开过来二辆大卡车和一辆黑色的宝马,耀武扬威的卡车上站满了人,目送江娜的玉英也看到了,她心中寻思,这又发生了啥事儿啊?”
汽车像两只爬行的野兽一样,跑得并不快,汽车离她们越来越近了。玉英和江娜都看清楚卡车的车头上张贴着十分醒目的横幅,横幅上写的是:“依法征收计划生育超生社会抚养金”。
这会儿汽车的高音喇叭也响了起来:“依法征收计划生育超生社会抚养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儿,任何和国家法律对着干的,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雄赳赳气昂昂的喊声,惊飞了路两边大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惊恐万状地向着远处的天空飞去。
街道两边站了好多人,叽叽咕咕地议论着,每当汽车到了他们的面前的时候,大家心里都会忍不住地寒战,尽管知道这件事儿与自己无关。
玉英暗自思忖,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要遭殃了。
那些年征收计划生育超生罚款,真的是比老虎还要凶猛啊!地方上成立了计划生育超生罚款战斗队,他们在公安派出所的协同下,到超生户家里,扒房,牵牛,抢牲畜,抢粮食,打人,抓人,关人,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能弄到钱的法子,无所不用。老百姓对此事畏如猛虎!因此最先外出打工挣钱的,好多是有超生罚款逼出来的。有些人家忍受不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不少男人外出躲避,只留下女人在家顶着,也有不少人家携家带口外出谋生,躲避伤害。
玉英看着汽车向着她这个方向驶来,江娜也看着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汽车,又望着妈妈,玉英向女儿挥着手,对她喊道:“娜娜,上学去吧!”
江娜有些不祥的感觉,虽听到了玉英的话,但是她没有动,一直目送着汽车向着妈妈身边行驶,甚至走过妈妈,走到自家的门口。江娜松了一口气,终于要过去了。就在江娜要动身前往学校的时候,汽车嘎地停在自家的门口,竟然不走了。江娜惊得张大了嘴巴。超生罚款,与我家何干?江娜天真地想。
玉英此时的想法和江娜一样!虽然她有两个孩子,可是男人不在了,这也算不上超生,何况原先超生的事儿也从来没有找到她。“为啥汽车停在自家门前了?”玉英心想,莫不是汽车坏了,看这情形不像啊!难道他们有别的事儿找自己,她想自己也没有做啥对不起别人的事儿啊?除了女儿被撞,自己到派出所闹了一下,除了昨夜贼人到自己家里讨债,她和他们对着干外,自己也没有做啥出格的事儿啊!玉英前思后想,忐忑不安。
街坊邻居也是窃窃私语,心中怀疑,人家男人都死了,罚款也能找到吗?要是这样这也欺人太甚了,这还是依法征收吗?人们这样想着,渐渐地向着玉英的门前围上来。
江娜看着汽车停在自家的门前,她也不上学校了,回到了家门口,站在玉英的身边,惊愕地看着卡车上的那群横眉竖眼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从汽车的四面一齐跳到地面,而且他们的手里都拎着一根粗细差不多的木棍,这些木棍一头红一条一头黑,那红黑的颜色十分的刺眼。
车上下来的拿着木棍的男人,如临大敌,气势汹汹,自觉地把江娜的家门口包围了起来。
江娜紧张地低声问玉英:“妈妈,他们做什么啊?”
“不知道!”玉英傻愣愣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回答道。
宝马的车门打开了,从宝马的肚子里钻出了衣着光鲜体面的男人,身高体胖,大腹便便,宽脑门尖下巴,扫帚眉,猿眼睛,鼻子高挺,鼻尖内勾,阔嘴,嘴的周围的胡须都被刮去了,泛着幽幽的青光。微黑的皮肤上,散发着幽暗的光。此时正对着玉英微笑呢。这个人不是孟卫国孟乡长还有谁?
孟乡长下了车皮笑肉不笑地踱着方步,稳重地走到了玉英面前,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玉英同志啊,我们可是无事不敢登你的三宝殿啊!”
玉英十分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轻蔑地说道:“说吧找我有啥事?我记得我没有犯到你的手里呢!”
“嘿嘿嘿嘿!玉英同志啊,话可不能这样说吧!”孟卫国笑得很暧昧。
“请问,孟乡长,我该咋说?我玉英一个寡妇,不欢迎你,请你离开我家!”玉英没有给他好脸,脸上冷得就像结了冰。
“嘿嘿嘿嘿……”孟乡长又是一阵无拘无束地大笑,笑罢,神色一整,有种猫戏老鼠的神情,“玉英同志,我是一个到哪里都不受欢迎的人啊,我知道!”
“知道就好!”
“今天我来是有公事的,可不是你让走就走的啊!”孟乡长差不多一字一顿地说道。
孟乡长的每个字都有千斤的重量,一个个压在玉英的心头,她有些窒息了。公事?啥公事?自从男人死后,她们家除了交各种税收外,几乎就没有啥公事了!
玉英失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孟乡长,也一字一顿地问道:“啥公事?好事还能找到我吗?”
孟乡长没有回答她,向身边的同来的人招了招手,那位随同从车里拿出一张纸,孟乡长接过来,递给玉英,微笑着说道:“看看吧!”
玉英看着孟乡长手中的纸没有接,孟乡长眼睛微笑成了一条窄窄的缝隙,望着玉英,说道:“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