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羽以指轻敲着桌缘,“太子那方面昵?”“回圣上,太子保卫京畿无虞。”接获建羽圣谕,早就在暗中调兵巩固长安的太子灵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听完了三年来的布置后,建羽有阵沉默。“圣上?”还等着他的阎翟光忍不住出声提醒。“尧光……”那个始终都不把他杨国当一回事的对手,也不知现况如何了?“美人在怀,不知今夕何夕。”建羽不以为然地哼了口气,半晌,他再说出心中惟一的犹豫,“这三年来,南国太子待素节如何?”“有若掌中珍珠。”说起那位南国太子玉权,阎翟光其实也有点意外。“掌中珍珠?”颇为讶然的建羽抬首看向他,“那小子真是尧光所生吗?”尧光好女色,众人皆知,可他却生了个多情种的儿子?而更让他不解的是,尧光与玉权这二者,虽是血亲父子,可无论是行径或是心性皆大相径庭。尧光胸无城府、更无大志,但年少的太子玉权,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太子人选,在南国朝中举贤纳谏,整饬朝风、图强军力,这皆是尧光皇帝所办不到的,南国若无玉权这名太子存在,只怕早被他杨国给灭了也说不定。因此在将素节嫁予玉权和亲之时,他相信,玉权对于他们背后的目的早已知情,只是不明阴谋的尧光却将这门亲事应允了下来,故让谨遵父命的玉权推脱不掉。才勉为其难将曾与乐浪仳离的素节给迎进门来。或许,玉权之所以如此善待素节,八成就是为了不愿落人口舌,或是被他杨国逮着任何可嫁罪兴战的把柄。啧,若要说此番攻南惟一的阻碍,恐就要属玉权这名南国下一任的皇帝。“南国军员状况可清楚了?”南国三军表面上虽是隶于尧光皇帝所有,但其实暗中的指挥调度,大权全都操在玉权之手,若是玉权早已警觉他杨国的野心,那……阎翟光不慌不忙地让他安心,“回圣上,内间回报,军员如常,无任何增兵之势,也无严加戒备之状。”是玉权尚未发现吗?还是玉权早就已在暗中做好防备了?“依爱卿看,此战我军胜面多大?”不敢对玉权掉以轻心的建羽,一双炯目微眯。“回圣上。”阎翟光却是十足十的乐观,“势在必得。”就算他南国有个玉权在,那又如何?比起他杨国的军队,与如云的猛将,玉权怎可能以一敌百?最重要的是,玉权不过只是名太子,尚未登基,再如何少年英雄,也不过只是尧光之下的一只无法展翅的猛禽。遭两国割裂的山河,在那一瞬间,隐隐浮现在建羽的眼前,只差一步,这片遭长江天险分隔已久的大好江山,就将再次合而为一,为一皇掌下所统……可在这时,素节的身影却在其中一闪而逝。飞快甩去缠锁住的心结后,建羽低首瞧着即将可以将天下一手掌握的掌心,开口朝阎翟光下令。“叫在南国的人动手。”“臣遵旨。”阎霍光深深一揖领命,两脚直往后退,直退到门边才转身走出殿外。退出殿疾走的阎翟光,在下了官阶后,不意抬首朝天际一望,夜空上漫的星宿,像是上苍遍铺在天际的江山版图,南北星辰各自灿烂辉耀,横越天际的星河,则是人间的长江屏障,他笑了笑,举步往前跨出。也抬首仰望着星辰的袁天印,在这夜深时刻,独站在齐王府中观星,当西风携来的一阵冷意令他感到微凉时,双目在星海中眺望的他,忽地张大了眼。“荧惑……”他怔看着那颗不该在这个季节闪烁的星子,低首推究思索了一会后,飞快地转首看向府内玄玉院落的方向,而后不得不握紧了拳,快步回房搭了件外衫,转身离府。南国太子府。夜色未深,由一名自长安带来的婢女伴着,在等候身为太子的玉权返府的这个时分,坐在烛下扮演着太子妃的角色,举针为夫君玉权细心地缝制着秋衣。“公主。”另一名婢女在掩门进入房内后,神色略带神秘地来到她的身旁,悄悄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将它递给素节。停针的素节,不语地将它取来,摊开纸条看了一会后,原本宁静的神态恍然一变,在唇畔露出一丝苦笑后,她拈来纸条,置在烛焰上头,看它经火舌一舔,转眼间灰飞烟灭。“公主,里头……写了些什么?”忐忑不安的婢女们,紧张地凝望着素节那副过于冷静的模样。她轻声一叹,“是今夜了。”知道她话意为何的两名婢女,自伴着素节南嫁后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她们,不约而同地垂下了眼,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也不想挣扎抵抗些什么。“公主?”当素节走至绣台前取来她平日用来绞剪绣线的金剪时,她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举动。将身后的长发拉至胸前,取来一缯细心将它梳齐束好后,她举起金剪绞下它,金色的流光,在烛下灿灿生辉。“将它交给乐浪。”素节走至其中一名婢女面而,将方离身的发放在她的掌心里。“公主,你这是……”手握着发束的婢女,在紊节二话不说地拉着她来到房里巨大的漆柜前,并示意她弯身躲进里头时,忍不住拉住素节的衣袖问。“记得,你不能死。”素节在将她推躲至柜中时,殷殷对她交待。泪意迅速充满眼眶的婢女不断向她摇首,“奴婢不能……”“躲好,千万别出声。”在帮她关上柜门前,素节使劲地将还想出来的她按回柜里。“公主……”不忍见素节将遭杀身之祸,而她却得苟且偷生的婢女,紧握着素节的手不肯放。另一名早已做好准备的婢女,却帮素节扳开她的手,微笑地安慰她,"放心,一路上,我会好好服侍着公主的。”“公——”不待她把话说完,柜外的两人已合力将柜子关上,并在外头置了锁。臧匿在西风中的脚步声,在踩着外头一地落叶时透露出端倪,足音愈来愈近,却在来至寝房外后突告消失,她两人相视了一眼,转首看着在遭风吹扬起的纱幔后头,隐隐透霹出一抹黑色的身影。下一刻,面覆黑巾、一袭黑色快衣的刺客,以剑破幔而出,手中利剑直指素节喉际,伴在素节身旁的婢女见了,立即举步上前挡站在素节的前头,却遭来者一剑封喉。眼睁睁看着贴心的婢女倒下,素节的目光降至横倒在她脚畔的婢女身上,当前来杀她的刺客再次举剑时,她面带威严,冷目朝他一瞪。“身为杨国长公主,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得有尊严。”黑巾覆面的男子举剑的手顿了顿,在接触到素节已然准备就死的双目后,他恭敬回禀。“卑职遵命。”白亮的剑光划过素节的眼,遭一剑刺穿胸口的她僵站着身子没有动,在沾着血的剑尖抽离了她的胸口时,她合上了眼在唇边低语。“乐浪……”凄厉的尖叫声,在过不久后传遍幽静的宫苑。厉吹的西风中,太子府明灯晃晃,接获通报的南国太子玉权火速自东宫赶返府中,两脚才踏进寝房中,—室的鲜红顿时映入他无止境张大的眼瞳中。“不……”只觉天地蓦然四暗再无光彩,眼中仅有那怵目惊心的艳红,玉权不愿置信地不断摇首想要抵抗所见的一切。四下断断续续的哭声,却仍是不顾他所愿地钻进他的耳鼓,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他。难掩伤痛的玉权,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踱至素节的面前,低首看着静躺在血泊中的她,他深深倒吸口气,两膝颓然朝下顿跪,颤着手,将身子已失去温热的素节给揽进怀中,抬手拂去落在她面容上的发。“你不能死……”他声调哽涩地一口,轻轻摇晃着她,“素节,你不能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