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针这一次刺得很深,我潜意识里是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更清醒吗?还是我想让自己更痛苦一些呢?或许这样子才能减轻对于盛平的愧疚吧,如果不是我,他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我看着血珠慢慢的从未好的伤口里冒出来,今天却没有往日的那种疼痛,更像是麻木了一般,我的心里很累,但是我不能停住,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只能继续下去。
浓稠的血,和旁边刚刚新点的蜡烛烛泪一样,缓缓的淌了下来,顺着碗沿淌到碗底,汇聚成一小片,在烛光下闪着鲜红的光芒,有人说,蛊女的血是毒的,有时候都可以当药引以毒攻毒,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不过,很多时候,蛊毒确实是只有苗女才能下,因为只有苗女的血才有用,就像祖上所说‐‐蛊术,传女不传男。但是,蛊毒的本意却并非害人,就像我前面所说,是治疗毒疮之类的好药,也是为了防止男子变心才渐渐传下来的,当然,时至今日,更多的版本都在延续,唯独不变的,是作蛊时一个人的心,而比蛊更毒的,却也恰恰是人心‐‐人心叵测,不是吗?
我把那撮纸包里的土小心的放到碗里,然后将随身带的粉末拿了出来‐‐那是我在医院里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收集的毒物晒成后制成的蛊毒,虽然材料并不全,可是,这里充满血腥气的泥土会起到很好的补充作用的,因为,这个看似干净的地方,实际上,浊气最深,就像地狱和天堂,你看清楚了就会觉得有区别,若是没看仔细,就分辨不出来一样,一切只是自己的意念罢了。
自从周晓雪用&ldo;我思故我在&rdo;这句若干年前我最喜欢的句子唤醒我之后,我的记忆里所有关于蛊毒的东西都在复苏,可是,这却真的如我当初所想,是一种莫大的痛苦,而我更痛苦的事情,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在消失‐‐
这种恐惧更是远远的超过了死亡本身。
我细细的调配着碗里的东西,忽然感觉很多年前,在家乡苗寨,自己也是这样坐在烛光前调制着某个蛊毒,还有某一天,我坐在房间里,周晓雪坐在我旁边看我重复着现在的动作,只是,碗里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难道,这真的是我的命?我,逃不出我的宿命?
难道,我只能作为一个蛊女存在吗?无论是生是死,无论过去多少年,我的身份都无法摆脱蛊毒的纠缠?
记忆中的某些东西正在慢慢清晰,我觉得,我会在这个地方,想起某些本身失落了的东西。
我在心里默念着蛊术的咒语,其实,这个蛊很简单,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蛊,可是,即使是这样的蛊,本着害人之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有多少人真的能逃得过呢?一名抵一命,如若晓刚将来因为我又有什么事情,我又如何安息?
我,好像已经是第三次,竟然怀着救人的心态去炼蛊了。
这是我若干年前即使是若干年后的现在从未曾想到过的事情。
我从不承认我善良,因为我的眼里,只有蛊毒。
在我把周晓雪母子炼成蛊针的时候,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我怕死。
即使我在后来无论拿了多少千奇百怪的活物死物去炼蛊,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以往每当慢慢的调制蛊毒的时候,我都是相当享受的感觉,‐‐这个过程我是在等待着杰作出笼,但是现在我却是感觉难以下手并不想下手,但是不下手又不行‐‐
晓刚,我对不起你。
可是,如果不这样,首先是徐文静,她是最无辜的,我想,我要让她活下来,我不想她将来和我这个身体一样,成为借尸还魂的东西,还有盛平,这是我永远最大的愧疚,晓刚至少我还能保证他活着,至少能活着就好,对吗?我欠你们的,今生终究还不了!
这么想着,一滴水珠落到碗沿‐‐怎么,我哭了吗?
东方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我起身,打开窗户,清冷的风迎面吹来,清晨的空气还是很新鲜,此时此刻,那条玄关路上说不定某个地方刚刚结束一场狂欢,众&ldo;人&rdo;都刚刚散去,可是,我想很快,这个场景,某些人或许以后就永远都看不到了,也不可能再看到
风把桌子上的彼岸花瓣吹起,我拾起两枚,放到了碗里,看着碗里粘稠的液体正慢慢的将那两片花瓣吞噬掉,液体的颜色也已经渐渐开始变化,我起身,打开房门,窗外清冷的天色映不到走廊上,整个房间依旧是沉浸在一片晦暗里,我拿着蜡烛,小心的走下楼,每一声,在我感觉都是无比的沉重,但是却是如此的真实近了,近了‐‐
当我的脚刚刚接触大厅的地面的时候,我对面的一个人,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晓刚。
&ldo;安心&rdo;晓刚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我,我看了眼盛平,他安静的躺在床上,
&ldo;盛平&rdo;我的心里一动,一阵苦涩涌上心头,
&ldo;安心,我不放心盛平,就在这里了,不过,他的被子我拿来盖了,毕竟鬼应该不会感冒的吧,况且他现在灵魂脱壳。&rdo;
晓刚看看我,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空旷的大厅里,他的声音和动作仿佛都能化成一股气在周围弥漫,让我心里面一阵胆怯,我忽然想回身上楼,这种落荒而逃的感觉渐渐的越来越强烈,可是,当回头看到不远处的床上盛平静止的身体时,我又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