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还是睡在那口自己选定的棺材里面,阁楼被我霸占了,但是这十几年过来,这房子真的是破旧不堪了,夜不知道是哪代人传下来的。下一步我就打算装修我自己的小窝咯,顺便给关老板买个床?他不能总睡棺材吧,虽然那棺材质地很好。
我笑的眼睛弯弯的盯着这些人雷厉风行的装修‐‐估计谁也不想在棺材店久留,然后居然提前送走了工人。
算准了那男人会在五分钟后准时进门,然后‐‐赶紧把账单放在柜台上面,速速溜掉奔上楼,多年来的被揍经验让我深知如何与这个男人相处,那就是一定要采用避其锋芒,迂回战术。谁让他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果然五分钟之后前面如约传来的咆哮:&ldo;苏三!你给我滚出来!&rdo;
我汗滴滴的藏在自己的床下,大气不敢出。那块可爱的卡通电子表上面倒数时间,这个火山男人,大概需要喷火半小时,然后就可以出去了,小屁屁还可以不红,哦耶!
脚步声很沉重的上楼,然后走到床前,然后就会如同平常一样,没找到我人,只能回身走了‐‐可是这次我猜错了,一双手从床下把我拖了出来,我当时吓得心脏都停跳了。
昏头昏脑的不知道怎么反应,只能呆呆的问了一句:&ldo;你怎么知道我在床下?&rdo;
&ldo;十几年你都躲在床下,有点新意好不好!&rdo;他咆哮着,&ldo;丫头,你为什么改我店名?你知道那店名用了多久了?多久了?&rdo;他大力的摇撼着我,然后突然没了声音,目光盯着我的脖子下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什么啊,一根吊带被摇下去了而已。
他奇怪的扭转了头,莫名其妙的放松了肌肉。
&ldo;喂,你叫我苏三,这么破的名字我都没说什么,不就是改了个店名字嘛?&rdo;我不动声色的一边顶嘴,一边勾上吊带。
他回过头来,似乎突然又想起来怎么反抗,&ldo;你原本就叫苏三!&rdo;
&ldo;san!不是苏三!&rdo;我大力的吼回去,这破男人,不懂英文就把小时候的我的名字报成了苏三,害我被全弄堂的小孩子嘲笑至今,我的身份证上,也是苏三!我恨这男人!
然而这个可恶的男人都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证,连年龄多少也不知道!害的我不能诅咒他八辈祖宗!
因为这个男人,我没有读过书,没有交过朋友,没有办法面对所有人!
谁会跟住棺材店里的我打交道?想死吗?
我真的是很恨这个男人了,他当年的好心,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对瞪了半天。
男人转身离开了。下楼踩的楼梯咯吱咯吱响。&ldo;死出来吃饭!臭丫头!&rdo;
连叫人吃饭都是骂骂咧咧的。
但我心里突然想笑,他凶恶的骂我,生气的时候威胁说要揍我,可是还是要养活我,一养活,就是这十几年啊。
第一章什么店,什么名,什…
第一章什么店,什么名,什么人?(三)
文薛舞
我还是苏三。改不了名字的苏三。不管我自己叫自己什么,关老板还是叫我苏三。我只能很认命的接受了这个破名字,毕竟,听快了就是san,最重要的是,我吃人家的,穿人家的,用人家的,到处都短啊。
他还是关老板,不知道名的关老板。就连姓,可能也是临时胡诌给我的吧。来买棺木的人没人在乎他真正姓名,也没有人会在短期之内再来,所以他都是临时编名字的。光顾这家棺材店的人,似乎也都是听着行内名头来的,关老板的血棺,应该是远近闻名的。买了棺木之后,关老板就要去他家看看尸首长短胖瘦,然后回来度量尺寸,有时候棺木是现做的,唯一和别的棺材店不一样的,就是顶盖需要买血,买关老板的血‐‐融在漆里面刷,看起来让人瘆的慌,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叫它血棺。
我从来都不跟着去看尸首。傻瓜才去。看着那些死的没形状的人,自己也会长得很丑的,还会做恶梦。于是他就一天一天的不在,就留下来我看店,练胆子,久了,对没睡过死人的棺木也就免疫了,我强迫自己把它们看作是家具。
我们的收入倒也可观,只是关老板本人似乎也不大在意钱,至少,没我那么在意。我曾经私藏过钱,可是后来发现人家根本不管账,自己反而急了,开始揽过来了财务大权,自己管。
从十岁以后,我可以骄傲的说,我照顾他多过他照顾我。买菜,做饭,洗衣服,一个人看店。我的生活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圈子,小的让我感觉我是一只被茧扎起来的幼虫,一直在找突破口。可是这个突破口在哪里,我又要些什么呢?我的将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如同我的年龄一样,茫然在这个花季雨季。关老板不会明白我想什么,更多时候,我象是住他家里的猫,而且,除了吃饭,互不想干。他每天去哪里,干什么,我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那些生活习惯,早上桂花茶漱口,晚上热花雕泡脚‐‐十分讲究的生活,然后每周有一个晚上独弈,这也是唯一一个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人吧,偶尔还会投入的自言自语,看多了,见怪不怪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是一个很没意思的男人,不抽烟,不酗酒,不赌博,不泡妞,冷漠的扑克脸也几乎没什么情绪,十分十分不像这世上的男人。我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偶尔激怒他,看他火山爆发,这样才能调剂我单调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