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宋悄悄看计识微一眼,正被他抓包,两人四目相对,计识微垂着眼,视线落在他和应越交握的手上。应越带着少年在计识微面前站定,朝计识微冷淡点头,随即往后面望去:“会长。”闻人怿似乎和计识微起了什么争执,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闻言闻人怿还是礼貌点头,“什么事。”应越带着阮宋绕过计识微,阮宋经过计识微时没忍住心虚地匆匆瞥过一眼,很快低下头。计识微的身影背着光,好像隐没在黑暗之下。应越简单说明来意,会长安排他做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对于他要跟随队伍一起去巡逻的要求闻人怿也答应的很爽快。因为他不答应应越也会这么做,他深知他的性格,应越现在不过是在通知他。“还有,我的队友有事找你。”应越往旁边退些,露出缩在后面的阮宋,他特意咬重了“队友”两个字,警告似的淡漠眼光扫过他。阮宋不愿意加入末世公会,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不希望阮宋再次受到闻人怿的入会邀请,这对他来说是骚扰。倒是闻人怿有些意外,自从上次一别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阮宋,派过去的人也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阮宋似乎要跟他划清界限,一辈子不再相见。现在又是什么让他回心转意呢?闻人怿垂眸,低头看少年澄澈干净的眸子。他的眼眶总是湿湿的,像是给谁欺负了似的,望向人的眼神软绵绵的,又有一种矛盾的执着坚定,与记忆中的瞳孔逐渐重叠。闻人怿捻捻指尖,掩下眸中思绪,朝门口一伸手,“去外面聊吧。”说罢他往外走去,两人很快抬步跟上,只计识微站在原地,全程不发一言,阮宋路过他时,顿了顿,忍不住深深看他一眼,最后只给计识微留下一个瘦弱坚定的背影。计识微抱在胸前的手一松,垂下来。他皱起眉看向几人离开的方向,阮宋走之前的眼神很奇怪,很奇怪,总让他有些不妙的感觉。计识微不知道这一眼的意义,却总觉得有什么似乎要超脱自己的掌控,往未知的方向发展而去。末世诡行闻人怿明显对计博士是先行计划的受害者并不知情,阮宋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到时两人明面上的遮羞布也被掀开,彻底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阮宋跟着闻人怿到了实验室外边的小树林,那儿有一张石桌,是休息谈话的好去处。少年只对着身后的队长眨眨眼,应越就了然的转身,“我去那边等你,有事就喊我。”科研院的土地都要比别处肥沃些,种出来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的,应越往那边一站,几乎要被一片绿色掩盖住。阮宋心定了定,像是走进谈判桌,严肃紧张的坐下,双腿并在一起,两手搭在腿上,直直看向对面的闻人怿。桌上落了些落叶,闻人怿脱了大褂,没什么所谓地用袖子将桌上的叶子扫下去后拍拍,将带来的保温杯放上,慢条斯理倒了杯水。热气在两人中间升腾,闻人怿倒好也不喝,等着那杯水放凉。“说吧,什么事,怎么忽然又愿意见我了?”男人的语气有些调笑似的轻松,嘴角甚至挂着罕见的笑容。阮宋却没那个好心情随他打趣,他紧盯着闻人怿,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会长,我想问,先行计划的实行,你是知情的吗,或者说最开始有人知情吗?”闻人怿一顿,脸上温和的笑一瞬间收的一干二净,他眸光闪了闪,看向阮宋的眼满是上位者的压迫感。阮宋不闪不避,丝毫不退地与他对视着。闻人怿的声音压得很低,蛊惑般地低语:“是谁跟你说的这些?”男人审视的目光将少年上下扫遍,虽然当年先行计划没有盖住对外流露了一些,但也只是部分人知情,并且知情的信息非常有限,除了“有违人道的实验”几字,基本没有更多泄露出去的信息,甚至连实验体来源都没有人清楚。少年却好像对先行计划非常了然,他先前不问,现在专程问过来,只能是有人同他说了什么,并且那人对先行计划的了解不止是当年透露出的一知半解。上位者的气势不是谁都能够承受的,阮宋控制不住的颤动着瞳孔,手心攥的死紧,还是不甘示弱地瞪视回去。“我自己查到的。”阮宋说。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说服男人,他挑挑眉,却也明白追问不出来什么,“你知道这个,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当然有。”如果最开始闻人怿就是知情的,却没有阻止自己的父亲,那么计博士迁怒闻人怿是无可厚非的事。如果闻人怿不知情那么计博士最恨的人,也就是闻人老将军已经魂归入土了,也许他还有希望能够劝说计博士放下仇恨。阮宋不得真相誓不罢休,系统忽然大声滴滴两声【阮宋,别问了。】他不知道计识微的仇恨根本不可能放下,系统却知道对面的男人已经起了杀心了。少年仍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固执与他对视着,将系统的话抛之脑后。他不知道知情的人有多少,他只觉得,如果知情的所有人都瞒而不报任其发展,那计识微也太过可怜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挣扎死去,却冷眼旁观。在男人锐利目光的扫视下,阮宋鼻尖冒起了紧张的薄汗,第六感敲响了警钟,让他有了种莫名的危机感。除了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再无别的声响。半晌,闻人怿忽然扯开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收了气势,往后靠了靠。四周好像一下涌入大量新鲜空气,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阮宋刚刚几乎喘不上气来,指尖攥得发麻。“我刚刚在想,是不是杀了你会是更好的选择。”闻人怿低声说。“但是,我想了想,又实在舍不得。”闻人怿伸手,有些冒犯地搭上他的脸,在他眼下隔空摸了摸,“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同样的单纯、天真,哪怕害怕,也会坚持自己所坚持的,或许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样的目光真的有种迷人的魅力。阮宋睫羽颤动两下,下意识问:“谁。”男人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却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阮宋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我的弟弟。”“但是他夭折的实在太早,早到我不知道他再长大些,会不会也像你一样好看,会不会还拥有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他打开了话闸,像是讲着故事一样徐徐讲来,阮宋知道自己赌对了。他手心松了松,去听男人嘴里满是怀念的弟弟。闻人怿的弟弟,也许夭折太过早,他从未听说过关于那位小少年的只言片语。“他从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医生说他有先天性的基因缺陷,活不长久,在十多岁的时候彻底爆发,每天靠大量的药来吊着生命。父亲在那时候已经当上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他动用私权,开启了一个专门研究人类基因的研究所,妄想治愈弟弟的基因缺陷,很可惜失败了。”“然而,从接触人类基因开始,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父亲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他发现了人类基因锁的存在,并且疯狂地开始试图打破它。”“基因锁,你知道基因锁的理论吗?”闻人怿朝他比划两下,想要朝他解释这个看起来有些专业的词。阮宋却点头:“知道。”基因锁是生物具有的一种独特的基因结构,使得该生物只能在特定的环境下生存,这种基因锁可以保护自然界的生物,使其能够在特定的生态系统中存活下来。1闻人怿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这也是当时阮宋的家教老师教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