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公主府是坐北朝南,长口形格局的四进院落。南北略长,东西稍短。一应建筑全然仿王府建制——公主方才也瞧见了,五间朱红正门并立、三间启门为辅,很是大气有排场。”
容温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卫长史隐约觉察到容温对自己态度似比之前冷淡许多,愣了愣。就这么个恍神的功夫,一旁的海塔已趁机高声抢过话茬,先不动声色向容温表明自己是孙嬷嬷的儿子,接着便不停歇的开始拍容温马屁。
“咱们公主自幼长在寿康宫,最得太后与万岁爷青眼。如今虽是和硕公主身份,但一切对待皆是比照嫡出的固伦公主来的。府邸开阔大气有什么稀奇的,依奴才看,过不了多久,公主便能更上一层楼。”
容温闻言,挑挑眉,似笑非笑。
桃知心知肚明容温的打算,立时站了出来,气势十足的厉斥,“住嘴。公主晋封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虚衔七品的小典仪多嘴了。此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便是在诅咒皇上,不要命了!”
大清满人自关外草原而来,骑马射猎最精,规矩松散,底蕴比之传了几千年的汉人差了不止分毫。
入关后,为了更好的统治汉人,也为了不被汉人看轻。皇室不仅兴师汉学,连带方方面面的规矩也比汉人更为严苛。
比如这公主册封的规矩——嫡出女儿为固伦公主,庶出或领养的女儿为和硕公主。大清建国这些年,从无那个庶女或养女破格越级获封的。
和硕公主若想再上一层楼,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生母被扶为皇后,身份由庶转嫡;要么是现任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恩旨册封自己的姐姐妹妹为长公主。
容温是抱养的,生母为恭亲王庶福晋,自然不可能被册封为皇后。那便只有第二种……
经桃知这一提点,海塔才猛地回过味来,不敢置信的瞪着两只大牛眼,额角溢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接着,“哐”的一声,拖着一身晃荡的大肥肉,狼狈跪在容温脚下,“公主饶命呐,奴才绝无诅咒万岁爷之意。公主开恩,奴才知错了,请你看在奴才额娘的份上,饶了奴才。”
“知错便好,起来吧。”桃知唱了红脸,容温自是唱白脸的,“你是孙嬷嬷的儿子,本公主怎会入府第一日便罚你,自个儿记住以后说话谨慎些便是。”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海塔慌手慌脚的爬起来,借着袖子擦汗的动作,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偷偷去觑容温的面色。见容温笑得和善,他脸上的惊惶褪去九分,心想这大公主果真如他额娘所说一般温顺好脾性——那就好办了。
海塔心头冷嗤一声,不经意斜睨了桃知一眼,目中凶光忽闪。
不过,这只是片刻之间的眉眼官司。很快,海塔那张胖脸又自然换上了讨好的假笑,谄媚又热络的与容温搭话,“公主今日搬府,奴才怎么没瞧见奴才额娘在旁帮衬?”
孙嬷嬷自是被容温软暗地里软禁着的。
不过,做戏要做全套。
“嗯?”容温佯装诧异问道,“孙嬷嬷说家中有事,告假半日,海典仪不知道吗?”
海塔闻言,两条粗眉蠕动。他还真不知孙嬷嬷的去向,莫不是去了恭亲王府……
海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险些把自己老娘的底给揭了,忙不迭的描补,“哦哦,是这样的。进来倒春寒,奴才外祖身子一直不适,额娘肯定是回去探病的。今日奴才出门早,怕是不巧与额娘错开了。”
“原来如此,海典仪清早出门,甚是辛苦。”
容温客客气气道,“昨日本公主还听卫长史讲,你们去拱北城查看庄子时,你出了大力气。正好本公主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选拱北城附近哪几处庄子,不如你与卫长史再商量商量,必要之时也可再去问问你哪位县丞表兄,定好了再来回禀。”
容温如是说,相当于忽然撒了手,把那一万两银子交给了海塔与卫长史。
一万两……
海塔咽了咽嗓子,目中满是贪婪之色,心道这宫里出来的公主果真好忽悠得很,忙乐滋滋的领了命。
卫长史在旁,听闻容温不过与海塔说了三言两语,便任人唯亲,突然放权,越发觉得自己这个长史之位岌岌可危。神色微动,似想说些什么。容温没给他这个机会,领着人出了廊檐,径直进了第二进的院落。
第二进院落名为舜华殿,乃公主起居的地方。
此处除非有公主宣召,外男不得擅入,卫长史自是被挡在外面了。
舜华殿以清水脊筒瓦砌的屋面,有正殿五间,东西配殿各五间,十分开阔。内里布置,则是前几日桃知亲自过府操、办的,一应什物都按照容温的喜好与习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