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不值得。”李玉鸾将额头抵在沾满鲜血的手背上,“皇兄,四姐姐嫁出去的时候昭王殿下特地跑来告诉我,四姐姐是无可奈何,可以后一定不会让我也嫁出去。公主就要为国家效力,既然不是男儿身,就只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可皇兄,玉鸾什么都没有做,不值得你用皇位换。”
李玉鸾缓缓直起身子,她扯断挂在脖颈上的项链。
项链上有一个长达一指的尖锐金属吊坠,李玉鸾将吊坠抵在咽喉处。
崇王妃已经扶着太后登上第一阶台阶,洵追站在平地上看着李玉鸾对自己露出绝望的微笑,李玉鸾说:“如果有来世……”
洵追声音平静道。
“玉鸾,到皇兄这边来。”
“如果有来世,我希望皇兄不再出生于皇家,我也不是公主。”
“玉鸾,这个世界上没有灵魂,更没有来世,人只能活一回。”洵追对着李玉鸾伸手,“皇兄只有你了,乖乖听话。”
“你说过,为了皇兄什么都能做。”
“现在皇兄让你走下来,提着裙子当心些,一步步走。”
“皇兄。”李玉鸾也遥遥对着洵追伸出手,但手中的吊坠握得更紧,吊坠刺破掌心,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血管纹路像一条小蛇般隐入她的衣袖。
洵追劝道玉鸾的时候,王妃带着太后离他越来越远,崇王妃脚步飞快,可太后没精力,她只能将太后背在背上艰难向前。李崇恨不得立即得到玉玺,他快步走到台阶一侧甚至走下几阶:“快!走快点!把这个老太婆扔了走快点!”
群臣屏息,只有当事人哭的哭高兴的高兴,疯狂的正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疯子那一阶段过渡。皇帝正常地不像个正常人,“复活”的昭王一言不发,八公主看似要自杀可就是一动不动,王妃背着太后的同时面露恶心之色,太后愤恨地盯着玉玺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而崇王,崇王好像是高兴地快要疯掉了。
这就是光鲜亮丽的皇族,统治整个国家的皇族。
皇室成员中似乎还少了谁,所有人一时间都记不起来。
是沛王——李赫。
李赫没被抓出来,李崇带着人包围皇宫的时候李赫正躲在后厅发抖,没人理他,甚至连赵传之那个儿子都不把他当回事。
李赫和李崇不同,他的母亲不受宠,甚至不能叫做母妃,叫母妃的比如洵追,皇贵妃位分高,洵追能正儿八经叫声母妃。他看着纸窗外康擎军的火把,听人说太后那边已经烧起来了,太后也不见踪影凶多吉少。
他总觉得这火把能够把整个皇宫都烧成飞灰,让这么多年来后宫积攒的恩恩怨怨全部随着风飘走。
他这些年跟在李崇身后不说马首是瞻也不敢多言半句,在李崇面前他是一条狗,在李洵追面前……在那个身边有昭王把持的懦弱皇帝面前。
大概什么都不是。
李洵追昏迷的时候他和李崇一起去侍疾,李洵追醒来后的惊惧令他和李崇措手不及,李崇没有注意到可他看得很清楚,李洵追眼里的惊惧不是震惊,更不是吃惊。
而是最讽刺的惊悚。
李洵追看不起他和李崇,看不起任何人,除了晏昭和从未有人真正能入得了他的眼。李洵追那日分明是在恶心他与李崇,他躲在王公公身后由王公公传话命令他们立刻消失。
当年洵追上位晏昭和除掉那么多老臣唯独从头到尾没碰过他的时候,李赫就知道自己在朝堂中永远都只是一粒尘埃。
他坐在里头听到李崇喊晏昭和的名字,他竟然心中莫名侥幸。他不曾参与过李崇篡位,如果是晏昭和,如果是晏昭和是否能够放他一马。
李崇刚进大殿的时候为了发泄心中愤恨,叫亲兵拖着几个大臣站在他面前由他用鞭子抽,抽累了就用巴掌扇。赵传之之前是李崇的人,也不知怎么的就反水站在皇帝这边,李崇自然第一个对赵传之下手,看样子要往死里打。
赵传之的儿子第一个骂骂咧咧,赵源在声色场所待多了自然也知道怎么骂人最难听。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的时候,赵源破口大骂,他骂李崇不如东边桥头的赵四。
于是这些都被李玉鸾听了去,并加以运用。
李洵追今夜设局像是他自己做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晏昭和未参与,如果是晏昭和,晏昭和可能会暗中派人杀了李崇,哪能像现在这样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都陷入血腥中。
李赫发现自己端着茶杯的手在抖,再遥遥望后宫,太后宫里的火已经要烧过来了。夏末的风清凉狂劲有余凉爽不足,他站在窗边都能感受到到烧灼与不断上升的温度,整个皇宫烧成灰烬之前就是个火炉。他正欲关窗,却在下一刻被外头伸进来的手控住,他正欲逃跑,下一秒被这人捂住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