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怀瑱一颗脑袋还未清醒,谁知子又曰了什么,只好偏头看向何瑾弈,努力地想要瞧清楚他指在书本上的字。
“临之以庄……”何瑾弈小声提醒,这一开口,倒让太子太傅彻底注意到他这边儿来。
“何瑾弈,你来答。”
何瑾弈硬着头皮站起来,嗓音秀气:“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嗯。”太子太傅满意颔首,准他坐下,转而又问太子,“太子可知,此为何意?”
还真是抓着他不肯放了。
平怀瑱老成叹气,回想何瑾弈方才所背字句,起身解释:“回师傅,孔圣人此话是讲……为君者庄重知礼,臣民则敬之;慈善亲和,以仁为德,视民如子,臣民则尽忠……举贤者而教非贤,臣民则当相视而劝,天下皆善。”
太子太傅看他一面绞尽脑汁思索,一面正正经经作答,摇头笑罢两声,就此放过。平怀瑱得意坐下,何瑾弈亦松了口气,生怕太子堂间打瞌睡之事传到皇上耳里,又该受责罚。
太子太傅执卷往下说,平怀瑱醒了神,冲何瑾弈偷笑,同他好好听讲。
文萃殿之外,御花园另一侧的秋华殿内传出幼子啼声。
宜妃娘娘为宏宣帝诞下六皇子,宏宣帝龙颜大悦,重重嘉奖后宫。
喜讯不出多时便传至宫外,京中承远王府里,王妃久捧茶盏逸神,好半晌道一“好”字,屏退前来传话的奴才。贴身婢女上前阖了房门,回到王妃身旁,见她心不在焉地搁下茶盏,被溢出的茶水烫了手。
婢女急忙托住她的手掌,以手帕拭去水渍,仔细瞧瞧可有哪里烫伤。
“无碍,”承远王妃摇头,“棠梨,明日清晨我去宫中探望宜妃娘娘,你去备两盒灵芝,与我一道进宫。”
“是,王妃。”
棠梨福身退去,心下犯难,不知王爷听闻王妃将要进宫之事,又当摆出怎样阴霾的脸色来。
翌日一早,承远王妃仅携了棠梨一人随行进宫,未至辰时便赶至凤仪殿前。皇后已用罢早膳,因她来了,特令厨房又熬煮了燕窝糖水。
承远王妃自座上起身行礼:“劳皇后娘娘如此费心,臣妾实感不安。”
“无妨,你常来宫里与本宫说话,本宫见着你也着实高兴,倒无甚费心的,”皇后微微露笑,罢了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王妃来得越发早了,太子晨昏定省都不比你及时。”
承远王妃心口微跳,听那幽幽语气似有几分别样意味,只得默不作声。然这半分异样转瞬即过,皇后已再笑开来:“本宫说笑而已,王妃可莫当真,快些坐下罢。”
“多谢娘娘。”
承远王妃如言落座,为免尴尬,对身后棠梨使了眼色,令她将灵芝中极品那盒献与皇后。棠梨心领神会,双手托呈灵芝躬身上前,至主座前跪下,讨巧道:“皇后娘娘,王妃前日得了两朵极品灵芝,特来献给娘娘。”
“王妃客气。”皇后颔首,身后婢女上前接过礼盒。
承远王妃见她喜欢,顺势接上话来:“这灵芝自海琼岛而来,极为难得,留在臣妾这儿实在浪费,娘娘凤体尊贵,理当享用。”
“王妃如此有心,倒令本宫难为情了。”
承远王妃抿唇浅笑,正欲再与之客套两句,忽闻廊外轻快足音,有小孩儿正跑过来。她顿时心中一动,眸光喜悦地望向堂外。
小小的平怀瑱承着她的目光跑进屋里,离得近了才规规矩矩地收敛脚步,像模像样地行礼问安:“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承远王妃暗自心酸。
“快到母后身旁,”皇后怡然自得,哄平怀瑱靠近,拂顺他跑乱的鬓发,打趣道,“今日瑱儿倒还准时,不同往日那样拖拖踏踏的。”
“嘿嘿。”平怀瑱撒娇似的同她说话,“母后,瑱儿时常准时的。”话落才发觉一女子静坐一旁,一直将那目光柔柔覆于他面上,转眸望去竟是承远王妃,顿令他惊喜地眨了眨眼,“咦,王妃来了!”
“太子。”承远王妃起身福礼。
平怀瑱虽不常常见着她,但每每遇上,都觉这位王妃对他亲切得不得了,因而内心喜欢,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分寸,一溜脚跟便凑到跟前去热络。
“王妃许久不来了,这回进宫里,给我带糖子儿了么?”
承远王妃眉目间盈着少见的雀跃,取出早便备好的桃花糖给他,一边替他打开纸包,一边笑道:“民间的糖子儿算什么好的,太子在宫里要什么没有,竟不嫌弃这个。”
“这个好吃呀!”平怀瑱捉两颗塞进嘴里,余下的也不客气,重新包好往自个儿衣襟里揣,“我要留着,分给瑾弈吃,王妃便全都赠给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