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稻草人从院子里搬到草坪上,放在那堆落叶边上。她抓起一些叶子,塞进骑马衫里,做出微微隆起的胸脯。完成之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柴,点着。
这时风停了,仿佛在殷切地配合她。科蒂利亚把点燃的火柴凑到干树叶上,不一会儿,整堆落叶都烧了起来。她捡起稻草姑娘抱在手里,站在火堆前。她没有听到城里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没有听到翡翠之心里蒸汽机的喘息声,也没有听到流浪乐队在低市里的演奏声。一片燃着的树叶被风卷起,打着旋掠过她的头发边,差点把她的头发烧着,而她似乎也没有察觉。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茫然。
见火旺起来了,她走近几步,把稻草人扔了进去。明亮的桔色火焰吞没了稻草人;火星和烧着的叶子打着旋向上飞去。
&ldo;烧啊!&rdo;科蒂利亚大吼一声。火光把她脸上的泪水映得像血一样。&ldo;杀人树!啊,尽情地烧吧!&rdo;
骑衫里的东西烧着了,稻草人的脸已烧得炭黑,它的红手火光粼粼,斜视的白眼也变成了黑色。无边帽腾起一阵火焰,火光摇曳;火势蔓延到了整张脸上。
科蒂利亚站着观望,拳头一松一合,根本不在意溅到身上的火星,也不在意燃烧的叶子飘向房子。就算房子着了火,她也很可能视而不见。
她一直守在火堆旁,直到穿着她侄女衣装的稻草人化做一团灰,散在更大一堆燃剩的灰烬上。随后,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似的,她慢慢走进房里,躺倒在沙发上,如死尸般沉睡过去。
13
收割节前一天,凌晨三点十五分,斯坦利&iddot;鲁伊兹认为终于可以关门休息了。最后一支曲子二十分钟前停止了‐‐席伯比流浪乐队还多演奏了一个小时左右,现在他正把脸埋在地上的木屑里打鼾。托林小姐在楼上,大灵柩猎手不见踪迹;斯坦利觉得他们今晚是去了海滨区。他猜想他们说不定在干什么不光彩的勾当,但当然了,他并不能确定。他抬头看了看小顽皮呆滞迷离的神色,&ldo;我也不想知道,老朋友,&rdo;他说。&ldo;我现在惟一想要的就是好好睡上九个小时‐‐明天将迎来真正的欢宴,他们要闹到破晓才会离开,所以‐‐&rdo;
房子后面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斯坦利往后缩了几步,砰的一声撞到吧台上。钢琴边,席伯微微仰起头,嘴里嘟哝着:&ldo;怎么回事?&rdo;然后头又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了。
斯坦利根本不想去弄清尖叫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不过他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听起来像是老泼妇快马佩蒂的声音。&ldo;我真想把你这个老荡妇踢出城去。&rdo;他暗自说道,然后弯下腰往吧台下摸去。下面有两根结实的白蜡木棍,一根叫安定棍,另一根叫杀人魔。安定是一根带树瘤的光滑木棍,只需用它在闹事家伙头上恰到好处的位置轻敲一下,就保管那人会昏迷上两个小时。
他考虑了一下,拿了另一根木棍。它比安定棍短一些,顶端更宽一些,装着钉子。
斯坦利向酒吧后面走去,出了门,穿过一间阴暗的库房,库房里堆满酒桶,散发出格拉夫和威士忌的味道。库房后面是一扇通往后院的门。斯坦利来到那扇门边,深深吸了口气,把门打开。他本以为佩蒂会再发出一声令人脑子都要爆裂的尖叫,可是除了风的呼啸声以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可能你很走运,她已经被杀掉了,斯坦利暗自设想。他打开门,后退几步,同时举起钉头木棍。
佩蒂并没有死。这个妓女身穿褪了色的长衬裙(你也可以说这是佩蒂的职业装),站在去后面厕所的小路上,两手紧紧抓在一起,放在隆起的胸部和干瘪下垂的脖子之间。她抬头望着天空。
&ldo;怎么了?&rdo;斯坦利问着,赶快跑到她身边。&ldo;你这一吓,让我折寿十年。&rdo;
&ldo;月亮,斯坦利!&rdo;她把声音压得很低。&ldo;哦,快看月亮!&rdo;
他仰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但是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说:&ldo;走吧,佩蒂,那只不过是尘埃。理智点,亲爱的,你也知道,过去这些天风都是怎么吹的,不下雨,上面的东西就没有被冲走。是灰尘,没什么特别的。&rdo;
但是,那怎么看都不像灰尘。
&ldo;我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rdo;佩蒂悄声说。
在他们头顶,魔月咧嘴而笑,一只眼睛透过流动着的血帘一眨一眨。
第七章取回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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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妓女和酒吧男招待仍旧茫然地盯着血淋淋的月亮时,津巴&iddot;莱默从梦中醒来,打了个喷嚏。
该死的,到了收割节竟感冒了,他暗自抱怨着。接下来的两天我都要出门,但愿这感冒不会‐‐什么东西在他的鼻底搔了几下,弄得他痒痒的,不禁又打了个喷嚏。声音从他狭窄的胸膛里蹦上来,冲出干巴巴的嘴巴,就像小口径手枪在这间黑屋子里开了一枪似的。
&ldo;谁?&rdo;他惊叫道。
无人作答。莱默脑子里突然显现出一只丑陋而凶暴的鸟,白天飞进来,现在正在黑暗中扑腾,就是它在他脸上扇动翅膀。想着想着,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鸟,臭虫,蝙蝠,他恨透了这些东西‐‐他的手胡乱地在桌上摸索着那盏煤气灯,差点把它碰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