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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第1页）

&ldo;不要……忘……记……&rdo;因着中毒的原因，字句实在咬不清楚，铁环便两手围拢成一个圆圈的动作，告诉程咬金不要忘记吃药。

&ldo;别说话，别在说话了。&rdo;游兰一把握住铁环的手，眼看着她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心被绞成一团。

&ldo;……青……山……&rdo;紧紧拽住游兰手，铁环吃力的说。

&ldo;你坚持一下，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她。&rdo;游兰说着便要站起来，铁环拉住她，指指身上的披风，游兰明白她的意思。

&ldo;其实，我……我很……开心。&rdo;活着对她来说其实是某种程度的煎熬，如今她终于能去见他了，所以，你们不要伤心。

一把捞回铁环歪过去的头，程咬金知道，他的女儿没了，那个绚烂他生命的女儿，那个为他的生命添上一笔重彩的女儿，那个可爱的铁环，那个漂亮的丫头，没了。

铁环死在暗器之下，与当初宝林的死法一模一样，只是中间隔了这数年时光，这数年煎熬的时光，这数年难熬的日子。

&ldo;我的女儿。&rdo;一把抱紧铁环，她的头咚的一声撞在他胸膛，若是平时，她铁定跳起来大叫，可如今却再无半点声息，这一刻，老泪纵横的他，不是战功卓越的程咬金，不是威名赫赫的鲁国公，只是一个父亲，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亲。

一个转身就是一世生死，秦汉和罗章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当初怀玉和罗通之死，哪一个不是惨烈至极，可看着铁环在风中飞扬的头发，他们眼角仍然酸酸涩涩，痛的想流泪。

一场战争，几乎夺去了他们所有重要的人，秦汉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清晰的画面，或微笑或严肃，他们的形象那么明晰清澈，父亲，母亲，表叔，尉迟叔叔，还有铁环婶婶，他们的形象还那么鲜活，可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耳边充斥着程爷爷悲怆凄楚的声音，罗章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铁环垂落下来的手，就是这只手，曾牵着他走遍长安的大街小巷;就是这只手，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写字;就是这只手，做出各种美食给他吃;可如今，这只手飘摇在风中，渐渐没了温度，那个坚强又脆弱的人，再也不会冲他笑。

黑成星夫妻两人站在那里，血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被风吹干继续落，谁都没想到事情的结局会是这个样子，那天鲁国公突然提出要住黑府，他便明白他们的意思，一番好意，不好强行推辞，而他从来也没有真的想过，身经百战的将军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幕，黑成星的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

程咬金一口鲜血喷洒出来，落在铁环的头发上，暗夜里，一抹鲜红特别显眼。

月黑风高杀人夜，苏黎的身子隐在暗处，双眼却灼灼有神的看着黑府那一幕，他虽没办法杀了程咬金，没办法杀了黑成星，没办法拿下唐军，但是背叛他的人，和他作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人世间最大的悲剧

身在金霞关的青山接到消息时已是午夜，几人马不停蹄，天光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便已赶到接天关。

秦汉和罗章站在城门等他们，相对而无言，青山没说什么，越过他们直接向里走，若素突然想起那年青山伏在姑夫棺椁前无笑无泪的样子，伸手想拦却被罗章阻止。罗章握着若素手摇头，有些事总要面对，青山总要成长，若素看着罗章的眼睛，再看青山越来越小的背影，泪落无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那年宝林的棺椁停放在尉迟府大厅，青山整夜整夜陪着，无笑无泪，只是头轻倚棺椁，就像靠在被封在棺椁之人的肩上一样轻昵，时隔数年，这样一幕再一次上演，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棺椁是他亲手封的。

&ldo;青山。&rdo;游兰轻抚青山的头发，数年前的那一幕与之重合。

&ldo;舅妈，没事的，我没事的，不用担心。&rdo;青山轻咧嘴角，扯出一抹微微，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少年，游兰心疼眼前这个孩子，过早的成熟越发让人心酸。

&ldo;听说外公病了，还没有去看过，外公怎么样了?&rdo;青山的声音轻轻的。

&ldo;放心。&rdo;游兰内心悲戚，想到一生乐观的爹爹，一口鲜血几乎洒掉半条命，人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性格再乐观，要抗过这一打击也还需要些时日，所幸还有千忠这些孩子陪着，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算有些安慰。

&ldo;那就好，那我在陪陪娘亲，在多陪她一会儿。&rdo;青山的指腹划过棺椁，明明室内温暖如春，他却像触到什么极冰极寒的东西，快速抽开手。

游兰别过头去，眼泪在脸颊上干涸，说到底青山仍旧是个孩子，仍旧像那年一样不想接受却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ldo;这个是你娘亲给你的。&rdo;铁环最后那个动作，就是告诉游兰要把她亲手缝的披风交给青山，游兰本不想这个时候拿出来，可此时此刻，她却不知能拿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坚强又脆弱的孩子，也许沾染娘亲温度的东西能够让他的心也温暖一点。

&ldo;这好像是娘亲做给我的第一件衣服呢。&rdo;细细抚摸黑色披风，上面的针脚细细密密，图案精细，煞是漂亮。

&ldo;你娘亲很笨的嘛，你小时候说她缝的肚兜太难看，她便一气之下再也不缝任何东西了。&rdo;想起铁环的孩子气，游兰不禁失笑，眼睫深处，铁环娇笑的样子清晰如昨。

&ldo;我那时候小，不懂事。&rdo;青山的牙齿咬住嘴唇，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ldo;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rdo;游兰手暖暖的，轻抚青山的头。

&ldo;我不哭，我为什么哭呢?现在娘亲和爹爹多半是相见了，我应当为他们高兴的，不是吗?&rdo;青山的眼泪晶莹发亮，就是不肯掉落。

&ldo;娘亲走的时候一定是开心的，她一定是笑着走的对不对?&rdo;泪莹于睫，清澈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游兰。

&ldo;对。&rdo;游兰认真的点头，当年执手送别夫君，好好一个人走，归来时却是尸体一具，纵然家世赫赫，性格坚强，终难抵年年清明坟前孑然孤立，对镜不见双立身影，如此撕心裂肺之痛，活着终是一种另类的煎熬。

&ldo;舅妈，您回去吧，我想单独陪陪娘亲。&rdo;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青山抬眼说道。

&ldo;好。&rdo;游兰没有多问什么，青山呆呆的坐在那里，直到白烛燃尽发出噼啪的响声才抽回思绪。

&ldo;娘亲，若我陪你，若我一直陪着你就好了。&rdo;紧紧把披风抱在怀里，青山的头埋在双膝之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他知道娘亲走的时候一定是快乐多过痛苦，她可以去见父亲了，也解脱了，他希望娘亲不那么痛苦，希望娘亲能够解脱，却也希望她能活着，他承认他很自私，自私的希望娘亲一直陪着他，是因为太自私的原因，所以老天夺走了娘亲的生命吗?

灵堂的烛光有些昏暗，青山头埋在披风之内，压抑的哭出声来，无端的让人心里纠痛，不知此刻铁环和宝林是否已重逢，如果他们重逢了，看着他们唯一的孩子如此伤心难过，会不会心疼的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