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内侍说起琰王,再念及宫中情形,心中便安定了许多。低声议论着,竟不由惦念起了昔日有端王执掌的禁军与殿前司。
洪公公立了一阵,待金吾卫巡逻到近前,才又不轻不重咳了一声。
几个内侍垂手闭嘴,鼻观口口观心静默立着,规规矩矩侍奉回了廊下。
洪公公同为首的金吾卫见过礼,出了文德殿,在宫中慢慢巡过一圈,提了一碗宁神静心的上好汤药,悄悄入了琰王歇下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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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清净,不见人声。
侍奉的宦官得了吩咐,不敢轻易来打扰,偏殿内空荡安静,只在桌上点了一支飘摇短烛。
萧朔并未解下盔甲,和衣靠在榻前。
听见殿门响动,他便已抬头看过去,见是洪公公进来,又阖了眼。
洪公公一怔,放下药快步过去:殿下又头疼了?
无事。萧朔道,劳烦您了。
洪公公不放心,还要再细问,近了萧朔身前,心中才倏而一沉:皇上竟还用了降真香?!
洪公公不安道:宫中如何竟还有这东西?当年分明已弃用了,先皇后也叫将剩下的尽数焚毁掩埋
不算什么降真香。
萧朔道:安息香混了些草乌与蓖麻子,加曼陀罗,勉强凑出些效用罢了。
洪公公皱紧了眉,又细看了看萧朔脸色。
殿外传言,高继勋所以毙命,是失了神志,竟要劈杀萧朔,反倒阴差阳错受了窗外流矢,罪有应得。
洪公公原本还多少有所疑虑,想不通高继勋好歹也统领侍卫司多年,如何一激再激便失了神志,此时终于想通:殿下察觉了?纵然是仿制的香,也定然凶险得很,殿下竟能撑得过来
萧朔蹙了蹙眉,睁开眼,撑了下榻坐起身。
他今日入文德殿时,见文德殿门窗紧闭,心中便已有了疑虑,察觉到离自己最近那一尊香炉有些异样。
降真香本为海外夷人所供,号称能辟邪气,招仙鹤来仪。可宫中用之,却渐发觉此物若不与它香混烧,便能叫人心神混沌,不觉失言,已可算入迷香之列。
先帝先后得内廷司报,知道此物若流传宫中,日后定然叫人滥用,便尽数毁净了。
他带殿前司追踪戎狄暗哨时,曾抄到过一份暗中流传的香谱。虽不及降真香那般凶悍药效,若配的得当,也能有惑乱人心、使人神思混沌,不觉暴露心底念头的效用。再看殿中情形,心中便已有数大半。
想来这假降真香得来也并不易,他们这位皇上已到了这般关口,才终于沉不住气,将这一手也用了出来。
降真香本是用来助人冥想、天人交汇的,效用极强。
洪公公皱着眉:纵然是仿制的假货,若要强行相抗,隐去心底念头,只怕也极伤神
我装久了。萧朔平淡道,不算什么。
洪公公心底一酸,将一扇窗户轻轻推开,扶萧朔靠在软枕上。
萧朔走这一步险棋,虽极凶险、稍有不慎即可致命,但所为的是什么,其实稍一想便能看得出来。
若经此一搏,叫云琅能正大光明重现人前,日后不论再出了何事、谋朝之举是成是败,云琅都不必再有性命之忧。
老奴带了药来,殿下喝一些,躺下歇歇。
洪公公低声道:降真香效力凶猛,越是相抗,越损心神,并非熬过去便过去了。
萧朔此时并无胃口,阖了下眼: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