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桩件件,竟都仿佛正隐约脱离掌控。
如今侍卫司暗卫来报,竟又说再度见到了那个本该死得差不多的云氏余孽。
高继勋立在一旁,专心体察圣意,见势忙补上一句:带人过来!
几个暗卫自侍卫司中走出,跪伏于地。
皇上脸色铁青:你等今日所见,尽数报给琰王,叫琰王亲自听上一听!
我等奉命暗中护持琰王。
为首的暗卫磕了个头:见几个稚童追逐,其中一人跌落河堤,叫一白衣人救了,转手抛给了琰王,又借琰王所抛刀鞘脱身。举手投足,极为默契。
暗卫道:我等不知其人身份,又因近来京中不宁,担忧琰王安危,近前守护。碰巧听见琰王对属下说起
暗卫有所迟疑,侧头看了萧朔一眼,停住话头。
不必忌讳,只管说!
高继勋立了这一桩大功,踌躇满志:给皇上做事,莫非还能遮遮掩掩、暗怀心思不成!
暗卫忙道不敢,如实转告:琰王说,我原本恨他,将他当作仇人,接来府中是为折磨复仇。只是后来听了些事,才知竟误会了他,故而有心待他好些。
暗卫道:此时紧要,不敢妄自揣测,只敢如实转报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不必遮遮掩掩了。
太师庞甘开口,苍老的眼底忽然透出分明锋利寒意:琰王殿下,你昔日将云氏余孽自法场劫回府中,究竟是为的什么?
萧朔肩背僵硬,垂着视线慢慢道:太师听见了,是为折磨复仇。
好一个折磨复仇。庞甘嗤笑,他在法场上时,老夫亲见,伤病累累,已是风中残烛。怎么叫殿下这一折磨,竟还能闯玉英阁、当街救人了?
依太师所说,他当年逃离京城时,就已伤病累累、风中残烛。
萧朔沉声:怎么侍卫司捉了这么多年,还叫他神勇异常、上天入地地跑了?
高继勋祸从天降,被萧朔一字不差地念出了当年的请罪奏折,一时愕然,气急败坏:是审你不是审我!你莫要胡乱攀咬
是我胡乱攀咬,还是高大人信口栽赃?
萧朔冷声道:昔日玉英阁内,我并非不曾卖大人的人情!如今这般穷追猛打、不死不休,莫非是打算斩草除根,再借皇上之手除了本王么!
内侍慌乱,噤声缩在一旁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殿中一时竟吵得愈发激烈。
皇上眼底原本已蓄起冷然杀意,看着太师庞甘与高继勋夹攻萧朔,全无章法地吵成一团,却慢慢皱紧了眉。
皇上!高继勋急道,琰王暗藏逆犯,显然蓄意谋逆,狼子野心已然昭彰,不可放过
萧朔神色冷嘲,在驾前轩挺跪着,忽然轻笑出声。
高继勋越发恼怒:你笑什么?!
笑本王愚鲁。萧朔道,狼子野心昭彰,今日进宫凶多吉少,也不知埋伏一支精兵,不知披挂佩刀,就这么空着两手,来给高大人拿刀劈着解闷。
高继勋从不知他这般能言善辩,一时愕然,盯着萧朔,几乎从他身上看见另一个恨不得置之死地的影子。
宫中与襄王遥遥对峙,侍卫司本该首当其冲,偏偏前几日皇上不知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竟冷落了侍卫司,将金吾卫尽数调入了内阁。
高继勋这几日都披挂齐整,是为抢夺功劳,一旦宫内有变,便能立时赶在金吾卫前出手,重赢圣心。
他知皇上向来多疑,却不想萧朔竟在这里等着他,此时有口难辩,咬紧牙关:禁军御前行走,拱卫宫城,本就有披挂佩刀之权!你莫要血口喷人
高大人忠心耿耿,自然可以佩刀。
萧朔平静道:这殿外,自然也可以埋伏强弓劲弩,将本王射成筛子
胡言乱语!
高继勋激怒攻心,几乎一刀劈了他,生生忍住了,皇上就在殿内!箭矢无眼,本将军岂会调强弩营
皇上再坐不下去,厉声斥责:都给朕住口,成何体统!
高继勋咬牙:皇上!
皇上眼底一片晦暗,看着殿外侍卫司精锐的森森刀兵,再看高继勋身上的齐整披挂,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