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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页(第1页)

这一日小潘妃自然伴驾在侧,与高官妻女在池畔另开一宴,卫沉蕤却在卫燎这边。理由是很充分的,她是公主,且颇受卫燎的宠爱,刚回京,自然要多在众人面前露面。小潘妃特意送来尚衣局赶制的衣服锦上添花,又配了一套珠玉宝钿由她使用,倒是看得出些许鲜花着锦的热闹情谊。然而这日卫沉蕤只穿一袭青,是很漂亮的佛头青,裙裾上绣柔软的白牡丹,风鬟雾鬓装饰以白玉青玉和早春的野牡丹,既饱含她自己的风味,又顺应节气,端坐在卫燎下手,频频引来诸多目光。卫家的公主没有诸多拘束,见外臣也不必避讳,成婚之后更是自由,因此养出诸多镇定自若与眼高于顶,这倒是诸多磨难也磨不去的。宫中只有一个小潘妃的时候,多半也看不出什么高低,然而一旦有了卫沉蕤比对,小潘妃就显得浮躁了些。她也是养尊处优多年,然而聪明与不聪明,就差着很多。卫燎心不在焉的品评美人,同时挥手叫人把自己带了半天的那枝兰草赐给傅希如。他看得精心,竟然也没露出凋谢的势态,倒还是很精神。方才曲水流畅赋诗过几首之后,凡是出过头的,都得了御赐的花,现在就轮到傅希如了。他说来性子是有些古怪的矜持,在这些事上没有一点该有的争先之意,然而轮到他的时候,又从来能艳惊四座,因此所谓名满天下,始终不是虚言。卫燎是没有体会,然而也能够想见,一个人年少成名,对骄矜的天性多半也是一种滋养,举目四顾无人能够比肩,这样的高处不胜寒也自然而然不叫讨人厌了。况且他长于忍耐,一点都不会急于一时,就算回来这么久,看上去没有任何动作,兢兢业业在尚书省替卫燎坐镇,倒让裴秘一时间收敛了许多,拿不准主意也就暂且规规矩矩。然而傅希如本性不是这样的,他要忍只是因为他所图甚大,所谋甚多。傅希如接了那枝兰花,随手往襟口一插,抬头来找卫燎的目光,一触即收的对视。卫燎心里不可遏止的发痒发热,只觉得这时候人太多,太碍眼,他们说不了一句话,甚至也不能多看彼此一会。卫沉蕤低头抿了一口酒。野地里尽是花草的芬芳和春日的暄和气味,所谓春风骀荡,也就是这个样子。卫燎起身去更衣,想了想,索性叫人悄悄把傅希如叫出来了。自打科举开始,他就没怎么好好和傅希如说过话。他忙的是举国的大事,傅希如也不见得清闲,时间总是凑不到一处去,况且想起女装那档子事他就不是很想和目击者共处一室,这样耽搁来迁延去,整个春日都快过去了。傅希如进来的时候,身上的兰花正好掉下来,被他接在手里,往卫燎这边走。这儿其实也不安静,人声近在咫尺,窗外还能看到游乐的民众,无非是把旁人的视线隔开了而已。卫燎坐着受恭维与歌颂,其实也不轻松,偷得这点时间喘口气,也叫席上的百官群僚都松快一点,顺带和傅希如幽会,自己觉得安排的十分得当,不免有点欣然,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从傅希如手里拿过那支花,在他衣襟上划来划去:“你近日都很安静。”虽然做的事看起来和外头旷野上的士女并无不同,甚至和山野间此时不知道已经滚在一起没有的百姓也无不同,但一旦开口说话,一切温情脉脉的春风也就都退散了。卫燎向来敏锐的可怕。傅希如近来是相当沉默,一面是因为越来越忙,一面是因为公主回京,云横淹留暂驻,这一切都是他的谋划开场的征兆。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而且眼下其实就已经开始了。他实在没有精力多说话,甚至多数时候也不想见到卫燎。关于未来之事不能深思,谁投身深渊的时候会去想坠落的感触,和触地的痛楚呢?这些事向来不可能思虑周祥。其实傅希行也嗅到一点动静,不过他已经对傅希如说过你应该更信任我,再说都是一家人,覆巢之下无完卵,欺瞒的意义其实不大这种成熟的出乎意料的话,也就不好意思一惊一乍,或者缠着他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看得出幼弟憋得难受,但傅希如确实对他有了些许改观。或许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守口如瓶。见他默不作声,卫燎也就接收到未开口的敷衍答案,点点头不再追究,信手揉碎了开得幽娴静谧的兰花,随手往栏杆外抛洒,慵懒道:“龙渊剑你还是收着吧,兴许有一天,它在你手里有用。”他送出去的定情物,可能会要了他的命,这猜测叫人感慨万端,大多数都关于人生际遇的无常。即便不来杀他,去杀别人那画面想起来也不错。卫燎轻咳一声,撇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自己要见傅希如的本意:“云横请旨求娶公主。”傅希如一愣,看起来确实没有事先知道这个打算,眼下公主其实不多,除了和离或者丧偶的,只剩下清河公主一个。然而云横求娶公主这事定然在清河公主回来之前,所以他的本意未必是只要清河……他不得不追问:“他求娶哪一位?”卫燎冷笑一声:“今日过后,恐怕就是清河。”这倒也不难看出来。云横求娶公主,意图显然不在美色,而在于要给自己镀上一层金,然而倘使这个选择附带美色就再好不过了。何况就卫沉蕤的年纪,在当下也已经是错过了花期,两人之间是差不多的,如果卫燎愿意,那当然算一桩美事。唯一的障碍无非是云横不受信任的突厥血统而已。傅希如叹一口气,主动提起:“清河公主……非比寻常。”是啊,卫燎把她弄回长安来,为的可不是让她又远离自己视线,到幽州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这之中幽微晦暗之事太多,卫燎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一向知道,然而现在要对傅希如承认其实他一直没能彻底清除废太子遗毒,总是很难开口。傅希如跟他说过的,他没能做到。=========作者有话说这是昨天应该搞的备注:蒸庶母就是纳庶母的意思,虽然这说法比乱x更恐怖,好像要吃人似的。似此园林无限好。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这是引用宋朝诗人王王诜的蝶恋花,这首词我高中时候传胪好在云横并未开口,而卫燎就随意指了一个宗女赐婚。云横年过四十,原配夫人早死,现下是个丧妻的鳏夫,册封这宗女为县主后,他们二人也就勉强登对。为备嫁,这位新鲜热乎的云台县主也住进了宫里,倒是正好与镇日无所事事的清河公主作伴。婚期定在次年,因此云横先启程离京。对于求来的婚事降了一等这件事,他倒也没有十分失望。卫燎不愿意把清河公主嫁给他不算太出乎意料,而其他的公主也确实不是那么合适。每人背后都沾亲带故,有各自错综复杂的势力,而他想要的无非是和卫燎之间有点亲戚关系而已。云台县主生得美貌,才十六岁,他也是见过一面的。他走的时候正逢春闱如火如荼,杏花即将绽放,桃李秾艳的秾艳,清丽的清丽,骑马路过,洒落一肩。春日如此盛大又温柔,从长安原野的阡陌上一直到宫城,和暖明澈,叫人一点都想不到,小传胪当日居然下起了雨,倒春寒一夜侵袭,冻得在殿内等候的举子们瑟瑟缩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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