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三妮正把赵光送她的那块新手表戴在手腕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很是开心。二妮捧着两个饭盒走进来,老三,饭给你装好了啊。三妮说:“不用装。我昨晚忘了说了,今天我回来吃。现在厂里乱轰轰的,也没几个人上班了。我们仓储就俩人,我和张姐说好了,我们一替一天,今天我轮休。”二妮听了,也不由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咱厂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三妮在这件事上倒看得很开,说天塌大家死,管它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过来拉住二妮,悄声说:“姐……我想你陪我去趟医院。姐,你能请天假吗今天?二妮愣了愣,你想清楚了?三妮点了点头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是也一直在这样跟我说?”二妮说:“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姐真为你高兴。但你是怎么想通的呢?可真是不容易。”三妮却没有正面回答姐姐的问话,而是把手腕抬起来给二妮看她的新手表。三妮问着姐姐:“好看吗?赵光哥送给我的。”二妮好像明白了什么,说:“好,姐陪你去。”但随即又不无担心地年了眼赵家的方向,脸色也跟着暗淡了许多。
医院一楼的挂号处永远像个菜市场,不生病不来医院还真的很难知道现在日子好过了,生病的人也赶潮流似的多了起来!二楼的妇产科要相对好些,清爽得跟下面像是两个世界。二妮焦虑地等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女大夫和三妮从里面走出来。三妮的脸红红的。二妮慌忙迎过去。女大夫看了眼二妮,冷静着脸说:“你是孕妇的姐姐?跟我来吧。”怎么还有她的事?二妮对此还真是没有思想准备,见人叫她跟进去,也只得乖乖地跟进去。但还是有点胆怯地看了一眼三妮,三妮正兴奋地看着手腕上的表。三妮见姐姐跟大夫进去了,也想进去,却被女大夫挡在了门外说:“你等一下。”说着就把门关死了。
女大夫关了门回过身请二妮在对面坐了。然后问她:“你妹妹这是第一胎,你知道吗?”二妮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女大夫说:原则上我们不赞成成年妇女把第一胎做掉,因为第一胎的胎儿的健康状况均要比其后的孕儿好很多。”二妮张了张嘴巴,可……女大夫根本不想听她解释,摆了摆手说:“我要跟你讲的还不止这些,主要的是,第一胎做人工流产是有危险的!尤其是像你妹妹这种特殊骨格的妇女,手术极其危险。”二妮吃了一惊,特殊?女大夫愕然地看着二妮,说:“是啊!你是她的姐姐,应该很清楚。你结婚了没有?”二妮点了点头。女大夫又问:“有孩子了吗?”二妮更觉奇怪了,这是哪跟哪呀!但她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女大夫这才说:“那你就应该知道,像你们这种遗传性骨盆窄小、子宫异位的人,连正常生产都是有极大危险的。好在现在剖腹生产会省却很多麻烦。倒退二十年,你们这种骨格的成年妇女生产,婴儿存活率为零。强行生产,其后果将不堪设想。”二妮呆呆听着,喃喃地说:“这些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女大夫颇感意外,你不知道?二妮欲言又止,很直接地问着:“我们……大夫,你只告诉我我妹妹的手术能作吗?”女大夫说:“胎儿在母体里现在已经近五个多月了,现在做流产跟正常生产几乎没啥两样,说危险嘛肯定是有的。但你们坚持要做,我们做医生的也不好参与你们的意见。不过我们有责任把前后利害关系给你们讲清楚。”二妮显然也被惊着了,不是很有底气地问着大夫:“手术……”女大夫说:“像你妹妹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做。如果坚持要做,后果你们自己负责。”二妮惊愣地又问:“有……有多大把握呢?”女大夫说:“一半儿一半儿吧!不过就算手术成功了,她以后受孕的机会也会很小!你们最好再想想清楚,这不是儿戏。”二妮听着这样的一个消息,无异于头顶上响过了一个晴天霹雳!她何尝不明白这样的一个消息对妹妹来讲,无异于是宣判了才在她心里萌发的那一点对重新开始她的人生和生活的信心的死刑!但是她又能怎么做,怎么才能帮助这个她从小就非常疼爱的妹妹?
当傻强把关于凌文斌被抓起来的消息告诉给二妮姐妹的那一刻,三妮就想到这一定与儿子团团这次根本不听她的劝阴而非要进凌文斌公司的决定有着巨大的关系!但是团团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而凌文斌又是在怎样的压力下选择放弃他现有的几乎全部身家和名声,他的一切而选择主动去公安机关把已经沉埋在心底差不多已经有二十几年的事涉身家性命的秘密讲出来的呢?不知道。三妮只知道团团人小鬼大,从他这次大学毕业回到河阳,团团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连她这个做妈妈的都感觉陌生甚至有点可怕的人!
其实,这种恐惧感在团团坐胎那一刻她就有过。三妮自己清楚这个来路不正的孩子就是她命里的魔障,他的到来不单意味着以往那个单纯而善良的三妮彻底地死去了,同时也拉开了她与凌文斌两人近半个世纪的恩怨情仇的序幕……
每天上午十点多钟一般总是大院中最热闹的时候;这时候临近歇晌儿了,家家都在准备午饭,而上夜班的也大都回来了,上学的孩子如果不是学校老师看得紧,一般也都在这个时候在院前院后地疯玩,因为早起总是要作出一副上学的样子,只是每个学生的家里都不大可能盯着孩子走进学校或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一门心思地坐在课堂中听完他们应该听的课。今天儒成婶就是赶这个时候一路迎着众多艳羡的目光,手里提着足有七八斤白花花的猪板油走进胡同。
儒成婶的脚步铿锵而富有节奏。脸上绽出的那种笑容像是才被人踩了一脚,肌肉都有点僵了。马姥姥用小车推着外孙往胡同外走,正巧迎着了儒成婶。马姥姥愕然地看着儒成婶手上提的肥猪肉,一双老花眼像是随时可以淌出两道哈喇子,她艳羡地问着儒成婶:“他婶子,咋了,日子不过了!这不年不节的你整这么大坨猪板油回来干啥?是不是你们家二光要娶媳妇了?”儒成婶听了,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说姥姥,要说还是你有眼力!马姥姥照例露出一抹意外的表情,说:“二光真要娶媳妇了!是哪家的姑娘?”儒成婶顿时长了个声调,得意地说:“媳妇早晚是要娶的。只是……哪家姑娘有这福气现在还说不好。我们老邻旧居的,咱家的底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咱二光出息了,那姑娘还不可着劲地挑?”马姥姥插不上嘴,只得把头点得像鸡啄米。就听儒成婶接着往下说:“孩子大了不由娘,二光自打工作以来,那姑娘可真是没少看,可到现在他硬是一个也没看上。这不,后院的李快嘴昨儿又给介绍了一个,那人叫一个好,住的也不远,就是咱街里副食店卖肉的,姑娘长得结实、耐看,难得的是还知书达礼,这没咋着呢,你看,就知道孝敬公婆了!”儒成婶说着,把大坨肥猪肉高高地举过了头顶。马姥姥被她吓了一跳,赶紧一猫腰,力使大了,差一点没一屁股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