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翊坤宫,沿着鹅卵石小径前行,确定四下无人后,蕙兰停下脚步,立于一棵桂花树下。
满树繁花如米粒,在秋阳下,散发出馥郁浓烈的甜香。
蕙兰暗中审视思冰思菱,见一个满脸愤懑,欲言又止,另一个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蕙兰故意合眼,露出疲惫又无奈的神情,同时重重叹气。
思冰扶住她,问:“娘娘,您怎么了?”
蕙兰手扶腰,漫不经心道:“这两日浑身乏力,小腹也隐痛,像是月信将至。”
思冰一愣,随即惊呼:“哎哟,奴婢忘了,娘娘上月月信未来,还说要找太医开药调理……”
她顿了下,叹口气,小声嘟囔:“若不是知晓娘娘不可能有喜,……”
思菱打断思冰的话:“思冰,休要胡言!”
她走到蕙兰身边,语气中满是不甘与疼惜:“娘娘,那药,您不能再喝了……宫中唯有诞下皇子公主,方可立足啊!”
蕙兰幽幽道:“本宫何尝不知,可是……”
思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斟酌字句:“娘娘,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奴婢去醉心殿为您取披风,回来您就吓得不轻。
此后,您……便对皇后言听计从,任其差遣,受其训斥。奴婢着实心疼,您本是皇上最宠爱的梅妃,何等骄傲洒脱,
可这一年多来,您却性情大变,总是战战兢兢、心事重重,奴婢实在不明所以。”
思菱的一席话,让蕙兰震惊又沮丧。
震惊是因为一切如她所猜,姐姐和皇后之间,确实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沮丧显于其色,此中隐情,思冰思菱竟全然不知,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既已身入深宫,便要在保自身周全的同时,查清姐姐究竟遭遇何事。
见蕙兰沉默不语,思冰上前,轻声道:“娘娘,接下来您意欲何为?容妃……实非易与之辈,她在宫中资历深厚,多年盛宠不衰,为人狠辣凌厉,乃众嫔妃中可与皇后分庭抗礼者。
您此前为了皇后,与她针锋相对、势同水火。如今,容妃即将晋封贵妃,皇后无能为力,竟逼您去对付她,让您设法破坏她晋封之事,这岂不是强人所难?”
“原来如此,皇后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想让我阻止容妃晋封啊。这会不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姐姐正是因为做不到,又恐皇后怪罪迁怒,才选择了逃离。”想到此处,蕙兰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与恐惧。
“姐姐啊姐姐,你入宫已三年,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我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又能怎样?”蕙兰对姐姐生出诸多怨恨。
“不,我不能将此事揽于自身,父亲不是已经在寻找姐姐了吗?我要等她回来。”蕙兰又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所有决定,“我先听从皇后的话,渡过眼前难关。静待父亲的好消息。”
待他们回到醉心殿时,已至掌灯时分。
蕙兰刚在西暖阁坐定,便闻一声带笑之语自暖阁门口传来:“梅妃娘娘,久违了,可有想我?”
蕙兰循声抬眼望去,只见一女子,身材修长,身着藕荷色暗花云锦裙,正徐徐走入。
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身材纤纤合度,有种大气端庄之美。
她凝视着蕙兰,嘴角轻扬笑道:“怎么?数日未见,娘娘不识臣妾了!”
蕙兰正苦思冥想着如何称呼,身后的思冰和思菱,施礼道:“婉嫔娘娘万安!”
原来此人便是婉嫔,蕙兰这才醒悟过来。她赶忙起身,上前握住婉嫔的手,温和问道:“这几日也未见你来,在忙何事呢?”
见蕙兰如此热情,她心中甚喜:“娘娘,您与家人团聚,臣妾怎好前来打扰……数日未见娘娘,也无说话之人,着实无趣得很。”
二人落座,一小丫鬟端着两杯茶进来,放置在她们面前。
蕙兰抬手欲端茶,思菱急忙上前,“娘娘小心。”
婉嫔笑道:“思菱这是怎么了?你家娘娘端杯茶你都如此不放心。”
“婉嫔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娘娘的手受伤了。”
“如何受伤了?”瑞嫔赶忙起身,欲查看伤势,却因心急,不慎将自己面前的茶水打翻了。
众人一阵慌乱,所幸,蕙兰和婉嫔皆无事。
重新坐定后,蕙兰将自己面前的茶水端给婉嫔,调侃道:“我看你是觊觎我的茶,来,我还未喝过,就罚你替我喝了吧。你不会介意吧?”
“哎哟,娘娘,臣妾绝不会嫌弃您,只会忧心您。”婉嫔说完,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那潇洒模样,让蕙兰倍感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