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想让你盖,可这荷花山不是养猪的地方。好了好了,这样吧,猪圈你不用扒了,喜欢养猪也可以养两只,但只许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街上的这些猪圈一律不许用。」「真的吗?」朱未惊喜的抬头:「嗯,俺知道俺知道,俺一定好好的养。」他小眼睛里的水气收不回去,化作两滴泪珠划上带笑的脸颊。「切,什么事值得高兴成这样。」聂十方摇头,这个朱未明明比自己大好几岁,但行事喜怒就和小孩子一样,真让人无奈。他掏出帕子替朱未擦去脸上的眼泪:「让人看见像什么话。大热天的,你也不嫌着累,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虐待自家哥哥呢。」朱未只是憨厚的笑着:「没……没有,聂公子对俺的好,俺一辈子都记得。」他抓起那洁白手绢:「你也出了一身汗,干活可别太实诚了,你不比俺,从小就干活长大的。」他也学着聂十方的动作,替他擦去满头满脸的汗水。聂十方心想:谁和你一样干这种力气活啊,我这是急的。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拍拍朱未的肩膀:「行了,你在这里好好过,有什么不周全的事就和丫头们说,或者去找我。」他走开两步,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回来从怀中又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帕:「好了,给你留着擦汗吧,真是的,大夏天怎的连绢子都不备一块。」朱未千恩万谢的接过,放在手中珍惜的看着,手指在上面细细的抚摸:「啊,真滑,摸上去好舒服。」他彷佛在温柔的执着情人的手,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聂十方的呼吸一窒,这样半垂着头的朱未,他修长的手指在那块洁白绢上细细的移动,不知为什么,他脑海里就忽的掠过「风情无限」这个词。聂十方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朱未的小院。一路上他的表情宛如天要塌下来一般的惶惶不安。他竟然觉得朱未风情无限?那样平凡的连一点出彩地方都找不到的脸,他竟然会……会觉得风情无限?天啊,这太可怕了,那一刻他的脑子里一定是进了水,没错,一定是的。他怎么会觉得朱未风情无限呢?聂十方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笨蛋,呆瓜,他不就是皮肤的弹性好一些吗?干什么能扯到这么远。」脑海中出现了那人瘦削均匀的身材,自己拿帕子给他擦着汗,手底下有着不错弹性的肌肤一寸寸从他指尖上划过。「啊啊啊啊……」聂十方抱着脑袋哀叫:「不对不对啊,你不能想这些啊聂十方。」没错,他都在想什么啊?李大喜张大海好歹还有张英俊的脸,可这个朱未有什么?带出去丢不丢他聂十方的脸啊。「不过也不对啊。李大喜那么倔,张大海那么凶,哪有朱未这样温柔听话的好脾气,而且给他一点点的东西都能让他露出那么可爱的惊喜表情。」他小声的辩驳着,然后就那么僵硬的石化在山间小路上:完了完了,他都在想些什么?难道真的要沦陷了吗?夏日炎炎,聂十方却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在冰窖之中。「不……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月老那个家伙得逞,想把我也安排给土包子,哼哼,你就等着吧,我聂十方决不是沈千里和江百川,我要抗争到底。」他喃喃的念着,目光坚定。聂十方从那天开始,再次将朱未给冷落在一边,他不管了,他什么都不管了,就算整个荷花山都变成猪圈他也不管了,大不了搬去关山别院住。他决心坚定,就连遮天过来向他报告朱未养了十头小猪,他都不理不睬,只要他不把猪赶在自己的聚义堂和书房卧室里,就随他折腾去吧。所以当遮天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向他报告说:「朱未他……」聂十方根本连下文都没听,就直接挥手道:「闭嘴,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只要他不把房子烧了,其它的都随他便。」遮天摸着鼻子离开。聂十方松了一口气,快速驱赶开在心头浮现出的人影,逼自己把全副心神都用到面前的圣人之言上。转眼间就到了初秋时节,聂十方忽然想起前年种在后山坡一大片林子里的灵芝。那是二叔送给他的上好灵芝种子,种下去后好容易长出了二十多棵来,因为散在林子里,那些灵芝就如同野生的一般,生长十分缓慢,去年的时候还只有一点点大,今年初夏去看,长得有小蘑菇般大了。「蔽日啊,我过几天要修炼毒功了,你现在去后面林子里挖棵灵芝出来,我要略微增长点功力抵抗吸收蛇毒。」聂十方翻过一页书,对刚进来送莲蓬的蔽日吩咐。「主子,你要……灵芝?」蔽日的表情十分滑稽,瞪着眼睛张大着嘴巴看着聂十方。「怎么了?我要灵芝很奇怪吗?」聂十方不满于蔽日惊愕的表情,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可能性,他把脸往下一沉:「是不是你们以为我忘了,结果把灵芝都给偷吃了?」「主子你可别冤枉我。」蔽日委屈的叫:「什么叫我们偷吃,都是被朱朱养的那十头猪给明目张胆的拱去吃了。」聂十方一头撞在面前的桌子上,他杀气腾腾的站起来狂吼:「什么?你说什么?让……让猪给吃了?混帐东西,你们……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他的心在滴血,灵芝,他的灵芝啊。「不对啊,遮天说他过来报告主子,结果主子根本没让他说话,还说只要是不把山寨里的房子烧了,就随朱朱去。」蔽日无限委屈:真是的,早干嘛来着,现在知道兴师问罪了。「他……不是他……」聂十方想起两个多月前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他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转身就往门外走,却又忽然回过头来,眼里升起一丝希望:「那些猪……吃了几颗?灵芝都长在岩石缝里,它们应该只吃了不多吧?」「不是,种了三十棵,共长出二十六棵,全被吃掉了。」蔽日摊手:「也不知道那些猪怎么那么厉害,它们成天连草都不吃了,就在林子里转悠着找灵芝,找到了就叫,然后朱未就会过去从岩石缝里抠给它们吃。」聂十方彻底绝望了:「你们这些混蛋,就没告诉他那是灵芝,不能喂猪吗?」「关键是遮天他一听说就来报告主子了,结果您说没关系,主子您都不心疼了,我们心疼个什么劲啊。」蔽日撇嘴,而聂十方气的扭头就走。「主子你到哪儿去?」蔽日在后面喊了一嗓子,然后听到一句怒气冲冲的回答:「去哪儿?去猪圈,杀猪,我要把那十头猪都宰来吃了。」正喂猪的朱未老远就看见了聂十方,他欣喜的迎出去:「聂公子你来了?咦,你拿着杀猪刀干什么?送给我的吗?可是我从来都不杀猪的。」「少给我装胡涂,你的那些猪呢?我要宰了它们,它们吃了我的灵芝,我就要吃了它们。」聂十方气的红了眼睛,听见一群猪「呱唧呱唧」的吃食声,他奔着猪群就去了。「等……等等……」朱未本来已经被聂十方的杀气吓坏了,可是见到他奔着猪圈方向去了,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就伸出双手拦住了他。「聂……聂公子……俺……俺不是有意和你作对,但是……但是俺的猪一向安分……」他强调:「俺的猪……它们都很安分的……它们就……就成天在山上吃野草野菜……」朱未的脸一会儿涨的通红,为他那些被「冤枉」的猪。一会儿吓得惨白,为聂十方周身流露出的强烈杀气。但即使是身子都在颤抖着,他却仍在坚持着,虽然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它们……它们真的没有……没有吃过芝麻……俺……俺看着它们的……俺认识芝麻……开花一节一节的……」他盯着聂十方手中的刀,那把似乎随时都会捅过来的刀子。「不是芝麻,是灵芝,那种深紫色的,圆圆的像蘑菇一样的东西。」聂十方狠狠的吼,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还有这么好的耐心,闪过朱未进去把那群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就是了。「深紫色?圆圆的?蘑菇一样……」朱未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那个……那个是很灵的芝麻?」「灵芝,什么很灵的芝麻,没错,就是那种东西,二十六棵,全部被你的猪给吃掉了,我种了三年,三年才好容易长成一点儿。」很好,终于说通了。朱未的脸涨的通红:「不对,那个……那个……是……木耳……俺以为是木耳……俺不知道那个是……是灵芝……是俺的错……」「木耳?」聂十方气的脸色铁青,木耳?他是真服了这个朱未的想象力:「你们家木耳长在岩石缝里啊?」朱未没了声音,他的确知道木耳是长在烂木头上的,但这回他以为是荷花山上的气候好,人杰地灵,所以木耳都长在岩石里。眼看着十只猪是保不住性命了,他越想越伤心:「可是……可是你们没有人说不让吃那个……从来没有人说……如果有人告诉……俺说什么也不会让它们吃。」聂十方见朱未还是没有让路的意思,气的晃了晃刀子:「你不让路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那些是猪,是畜生,值得你这样吗?」「它们……它们都是从小就跟着我的。」朱未抹了一把泪,拽着聂十方来到猪圈旁:「你看看你看看,它们还都这么小,连一年都没有活上,你怎么就忍心吃掉它们呢?」